道理他都懂。
可是為什麼隻有一碗麵。
江序抬起頭:“那你呢?”
“我先洗澡。”
陸濯說完,進了浴室。
江序這才反應過來明明大家一起淋了雨,可是陸濯卻先讓他洗了澡,他還洗得這麼慢,慢到等他出來的時候,陸濯已經把一切照顧得這麼周到。
江序心裡突然就湧起一種飽含愧疚的不是滋味。
這人乾嘛每次都對他這麼好。
他發脾氣,要受著,他社死害羞,要哄著,他到處亂跑,要找回來,就連因為他淋了雨,都要先把他照顧好。
可明明他從來沒有為陸濯做過什麼,兩個人還剛認識不久,陸濯怎麼就這麼照顧他呢。
江序攪著碗裡的西紅柿雞蛋麵,越想心裡越不好受。
不過好在他今天也掙了不少錢,多少應該能夠幫上點陸濯的忙。
畢竟他不好意思拿著父母的錢到處去慷慨解囊,可是自己親手掙的錢,那就完全可以給的理直氣壯!
想著,江序立馬放下筷子,從書包側兜裡掏出一疊錢,認真數了起來。
一,二,三,四,五……
一共八張二十,那就是一百六。
又點開手機收款記錄。
一,二,三,四,五……
一共十六次收款記錄,那就是三百二。
三百二再加一百六……
“陸濯!陸濯!”這輩子從來沒有自己掙過錢的江序,在那一刻突然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興奮,激動地直接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然後一把就拉開了浴室門,“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掙了四百……”
“……八。”
塊腹肌。
“八”字還沒落地,八塊腹肌就先赤/裸裸地出現在了江序麵前。
然後是漂亮的人魚線。
再然後是……
“啪——”
浴室門在江序麵前重重被拍上,並且傳來了江序認識陸濯以來,陸濯所發出的第一道幾近咬牙切齒又無奈頭疼的聲音:“江序,知不知道進彆人浴室前,要,先,敲,門。”
江序:“……”
知道
。
但被金錢衝昏了頭腦。
“唰——”
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的江序,立馬通紅了整張臉:“那個,什麼,我以前在寄宿製學校,兩個寢室共用個公用浴室,所以習慣了,一下沒想起來,不是故意的,還有那個,就是,我今天擺攤畫畫掙了四百八,現金給你留桌上了,剩下的我回頭轉給你,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家了,明天早上九點,記得來我家補習!”
說完,抄起牆角的傘,就飛快地跑下了樓。
等陸濯圍了條浴巾走出來的時候,透過閣樓窗戶看見的就是某人撐著傘,背著雙肩包,頭也不敢回地朝台階上跑去的狼狽身影。
就連桌上的那碗西紅柿雞蛋麵都沒吃完。
不是兩個大男人無所謂的嗎,這時候怎麼又知道害了羞。
陸濯看著煤油燈下那幾張零零散散的鈔票,垂下了眼眸。
·
江序則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這麼超負荷運動是什麼時候了,隻知道當他一路跑回家後,剛才的那個澡算是白洗了。
他把自己整個兒埋進浴缸,燙紅著整個耳根,感受著自己加速的心跳,開始反思起自己剛才為什麼要跑。
好像是因為看到了陸濯的八塊腹肌和人魚線?
可是為什麼看到這個就要跑呢?
難道是因為害羞?
不應該啊。
他在北京上的國際學校,周一到周五強製住宿,一群青春期的男生聚在一起,赤身裸/體是很常見的事情,他又不是沒看過。
而且今天那個來找他畫畫的體育生,畫畫的時候還特地脫了衣服,拉低了褲腰,內褲邊都露出來了,他當時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啊。
所以肯定不是因為這個。
那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因為今天陸濯說了是他男朋友?
但他問心無愧,不太可能。
那是因為小姐姐的那些虎狼之詞?
蘇幕平時更過,所以也不至於。
那就是因為他和陸濯不熟?
有點可能。
還有就是陸濯今天對於自己摸了他腹肌這件事表現得很小氣,所以自己才會突然很在意這件事。
對,就是這樣。
肯定是因為陸濯龜毛小氣臭講究,所以才把氣氛弄得這麼詭異。
反正肯定不是他的問題!
想通了這一點的江序,終於長呼出一口氣,然後鑽出浴缸,倒頭就睡。
因為過於沒有心事,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他揉著眼瞼,沒太睡醒地下了樓,江自林已經吃完早飯,坐在沙發上看起了報紙。
江序含糊著問了句:“你今天不加班啊。”
江自林把報紙翻了個麵:“你今天不也不學習。”
“誰不學習了,我今天還約了陸濯……”
等等,江序突然想到什麼,抬頭一看,客廳的
落地大鐘上,時針已經赫然指過了十。
不對啊。
他和陸濯明明約好了今天早上九點來他家補習?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地址在之前讓他幫忙叫小三輪的時候也給過他了。
怎麼現在都快十點半了,陸濯還沒來?
江序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想問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然而等掏出手機後才忽然想起,他似乎並沒有陸濯的聯係方式。
短暫的停滯。
他回過頭,問他爸:“你有樓下雜貨店的聯係方式嗎?”
他爸抖了下報紙說:“你要不考慮去二樓陽台上點個狼煙?”
江序:“……”
好像也不是不行。
看到自家兒子似乎真的在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江自林實在沒忍住,問道:“你跟陸濯你倆關係這麼好,你就真沒跟他留個聯係方式?”
“誰跟他關係好了。”江序說完,又有點心虛,“也就一般好。”
“一般好你不留人家聯係方式?”
“那不是沒機會嘛。”
江序嘟囔了一句。
但以陸濯那種靠譜的性格,如果沒有突發狀況,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缺席爽約。
江序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跑到二樓書房,費勁吧啦地把他爹那個天文望遠鏡,扛到自己臥室的陽台上,朝山下看了過去。
他和陸濯家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腳,中間也沒什麼遮擋物,所以整個棚戶區的狀況基本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江序很快就轉動角度看見了大門緊閉的雜貨店。
“?”
雜貨店沒開門?
難道陸濯有事出了門。
不應該啊,如果出門了,那摩托車肯定也被騎走了,不會還和昨天晚上一樣原封不動地停在門口。
江序又把角度一調,鏡頭放大,然後頓住。
因為他清楚地透過陸濯閣樓的窗簾縫裡,看見陸濯的一隻手臂無力地垂下了床沿,而且慘白慘白,看上去像是已經走了很多年。
而書桌上還有兩片零散的藥片,以及一瓶打翻的水。
“……”
艸!
意識到大事不妙,江序頓時睡衣也來不及換,抄起手機,趿著拖鞋就往樓下跑去:“爸!讓王叔開車送我下去一趟!”
“怎麼了?王叔今天有事,我讓他放假了。”
“那你開車送我一趟!”
“嘿,真當你把我吃乾飯的啊,再過十分鐘我就要去開視頻越洋會議了,哪兒有功夫送你下去。”
“哎呀!養你到底有什麼用!”
江序一時半會兒跟他爸說不清楚,又生怕耽誤了時間,隻能慌裡慌張地扔下一句,就換好鞋,朝門外飛奔而去。
剩下江自林在他身後不服氣地大喊道:“臭小子!咱倆到底誰養誰!你彆有了homie就忘了爹!”
江序滿腦子都是陸濯到底死沒死,哪裡
還顧得上他爹,隻顧得上朝山下跑得飛快。
等好不容易跑到了,才發現雜貨店的門他根本打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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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山腳的店鋪大多依山而建,地勢有高有低,江序穿過一片灌木後,踩著一顆年邁的桂花樹,扒著石岩,一個借力,翻上了陸濯家二樓的露台。
長年未得修葺的石板在風雨中被曆練得過於粗糲,江序皮膚又薄,往上一蹬的時候,膝蓋直接被剮蹭得滲出了血。
江序卻全然沒有留意,連氣都沒喘一口地就扯開了露台的木門。
門後的陸濯果然還在昏睡,手臂無力垂下,原本冷白的皮膚已經幾近蒼白,嘴唇更是沒有一點血色。
江序連忙跑過去,半跪在床邊,伸出一根手指,探向他的鼻尖。
等感受到流動的氣體時,才終於鬆了口氣。
還好,還在喘氣兒,人看上去也是囫圇的,沒缺胳膊少腿。
江序總算放了一半的心。
隻是這氣兒怎麼有些燙?
江序皺起眉,伸手搭上陸濯的額頭,果然燙得驚人。
看來是因為昨天晚上淋了雨,又沒有及時換衣服洗澡,弄得感冒發燒了。
所以這人矯情什麼矯情,明明兩個人一起進浴室把熱水澡洗了,也不至於就捱到發燒了。
江序心裡又氣又急又後悔愧疚,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照顧病人,還是一個感冒發燒的病人。
他隻能連忙撥通電話給他媽:“喂,媽,如果有人感冒發燒了,我該怎麼辦啊?”
“怎麼了,是你發燒了嗎?”
“沒,是我一個朋友,他現在感冒發燒不醒,家裡又沒大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出江序語氣裡的著急,他媽也沒有再多問,隻是溫聲道:“寶貝,你先彆急,一步一步來,先找找他們家有沒有體溫計和退燒藥。”
“哦,好。”
江序見陸濯拿過藥,所以知道他們家放藥箱的地方,果然很快就翻出了一個水銀體溫計,卻怎麼也沒找到退燒藥。
“沒有退燒藥的話,你就先用體溫計給他量一□□溫,如果溫度超過39攝氏度,立馬送醫院,如果沒有超過39攝氏度,可以先叫一個退燒藥的外賣,再試一下物理降溫。”
“好。”江序一邊肩膀夾著手機,一邊把體溫計塞進了陸濯的胳膊下,“可是怎麼物理降溫啊?”
“你打一盆溫水,用一塊毛巾打濕水,放到他額頭上,再用另一塊給他反複擦拭身體降溫,主要是頸部,大腿根,腋肘部和腹股溝,如果長時間,還是退不下去,就儘快送醫院。”
“好,媽,那我先去弄了,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再打電話給你。”
說著,江序就掛了電話。
一看體溫,38.9,差點就到了蘇菲女士說的標準線。
江序頓時也顧不上其他,趕緊用外賣平台叫了一大堆退燒藥感冒藥止疼藥和退燒貼後,就去浴室打了整整一大盆溫水,放到陸濯的床邊。
緊接著就伸手去解陸濯的睡衣扣子。
他從來沒有乾過照顧人的事,生怕自己照顧不好,讓對方病情加重,忍不住就緊抿起唇,整個人又小心,又緊張,又鄭重。
於是當陸濯感受到動靜,從頭疼欲裂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看見的就是他在夢裡思念了好多年的人,正半跪在他床邊,發梢和眼睫都沾滿了清晨的露水,麵頰也暈著潮熱的紅,然後微抿著那兩片飽滿紅潤的唇,正認真地解著他的衣扣。
一粒,一粒。
微涼的指腹不經意地掠過灼熱的身體。
雨後涼白的光線把昏暗的閣樓撕開一到裂口,細小的灰塵在空氣裡慢慢浮遊,托起少年的眼角眉梢,像他年少時在陰暗角落裡瘋狂滋長的那個夢。
陸濯雙唇微動,啞著嗓子,像從前那樣叫了聲:“序序。”
江序抬頭,微怔。
因為這個久遠到他有些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的稱呼,也因為叫出了這個稱呼的陸濯。
而他的這一微怔,則讓陸濯稍醒了神。
這不是夢。
因為夢裡的那人會在每次自己這樣叫他的時候,天真地抬起眼,然後就越來越遠,消失不見。
可是眼前的這人還在他的眼前,在短暫的微怔之後,也立馬露出了驚喜的表情:“陸濯,你醒啦!太好了,我今天早上還差點以為你死了!”
陸濯已經沒有了輕笑的力氣,隻是溫和了神色,問:“你在乾嘛。”
“給你物理降溫啊。”江序說著不等陸濯阻止,就一把扯開了他的睡衣。
眼看還要去扒陸濯的睡褲,陸濯忙一把摁住他的手腕,啞聲道:“你要乾嘛。”
“說了給你物理降溫啊。”江序覺得陸濯是不是發燒發傻了。
陸濯則迎著他那雙渾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單純眼睛:“……”
短暫的沉默,他問:“你不覺得不合適嗎?”
“啊?”
江序眨了下眼,他沒覺得啊。
“而且我媽說了,物理降溫就要擦腹股溝,你不脫褲子我怎麼給你擦。”
江序說完,就要繼續去脫陸濯的睡褲。
陸濯隻能一把鉗住他的手腕,加重了語氣:“江序!”
“乾嘛!”江序被他這麼一喊,也急了,“我知道你龜毛小氣舍不得給彆人看腹肌也不喜歡彆人碰你,但你現在還發著燒呢,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嗎!”
“……”
他是因為舍不得給彆人看腹肌,也不喜歡彆人碰自己嗎。
這人是不是真的還沒長大。
看著江序喊得是真著了急,也是真的有點生了氣,陸濯無奈地閉上眼,喉頭一滾,耐心地扔出兩個字:“江序。”
“乾嘛!”
“這是早上,我剛醒。”
“對啊,怎麼了?”
“並且我是個十八歲的已經發育成熟了的健康男性。”
“對啊,我知道啊,所以嘞?”
聽著江序似乎還不明白的語氣,陸濯終於睜開眼,看向了他,問:“所以你每天早上起來會有什麼反應,難道你不清楚嗎?”
“……”
陸濯說得無比冷淡平靜,就仿佛隻是陳述一個客觀存在的學術事實。
而終於意識到陸濯是在表達什麼的江序,視線往下一移,然後瞬間像觸電一般猛地收回手,通紅著臉,心虛喊道:“那又怎麼樣,我們兩個大男人,又不是沒接受過生理衛生教育,這有什麼好怕的,我們又不是Gay!”
他慌張地想要掩飾找補什麼。
然而陸濯隻是更加平靜地問出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不是。”
江序一愣。
陸濯淡而坦然地看著他的眼睛,說:“我記得我應該從來沒有否認過我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