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濯輕描淡寫地說完,江序的發梢也已經被他吹得乾燥溫暖。
他撥弄了幾下,抬起頭。
視線在鏡子裡和江序的雙眼直直交彙。
他能毫無遮擋地看出江序眼裡的意外,驚訝,感動,以及一種後知後覺的羞怯無措。
艸。
陸濯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他和彆人都不一樣?
那陸濯暗戀的那個人呢?
江序從小到大都覺得自己還挺聰明的,可是經常一看到陸濯的眼睛,就會跟大腦短路一樣,突然耳根衝血,思維宕機
,隻顧得上手足無措慌張道:“我,我,我……”
“你是不是還沒吃到小兔子。”
陸濯突然轉移話題。
單核處理器的江序果然一懵:“嗯?”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陸濯生怕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會直接把某顆漂亮腦袋給乾懵,於是收起吹風機,說:“走,我帶你去吃小兔子。”
“??”
那個小兔子不是已經被陸濯的追求者們搶完了嘛,這荒郊野嶺地上哪兒去吃?
江序有些懵逼。
等到跟著陸濯一路走回帳篷,看著他拉開背包拉鏈,再從最底下掏出一個保溫飯盒時,更懵了:“陸濯你居然吃獨食?!”
果然,漂亮的腦袋就連腦補褶皺都可愛得千奇百怪。
陸濯打開飯盒:“專門給你留的。”
江序:“?”
“因為知道你會給彆人分,還經常護不住食,所以保溫桶裡放的都是普通的兔子蒸餃,你的和他們的都不一樣。”
陸濯說著,遞過飯盒。
確實都不一樣。
保溫桶裡的都是普通的白色兔子蒸餃。
他當時看著還以為是陸濯嘗試彩色小兔子蒸餃失敗了,結果這個飯盒裡現在放的全是彩色的小兔子。
“橙色的是加的胡蘿卜汁,綠色的是菠菜汁,紫色的是甘藍汁,包的玉米肉餡,可能偏甜,但花哥說味道還湊合,所以你要不要試一試。”
江序震驚地抬起頭。
像是完全想不到還有這樣的驚喜等著自己。
陸濯很喜歡他這樣的表情,眼底不禁又流露出寵溺的消息:“我說過的,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這是陸濯今天第二次說出這個話。
而他每說一次,江序心裡那股沒有緣由的酸悶難受就淡去二分,等到二遍說完,心裡就全然隻剩下滿足的暖意,人也得寸進尺地傲嬌了起來:“誰在意這個呢,我才沒那麼小氣呢。”
說著,就盤腿在帳篷裡坐著,拈起一個餃子就塞進嘴裡,然後立時睜大雙眼:“好好吃!”
好吃到他忍不住又拈了一個放進嘴裡,搖頭晃腦得像是吃到了什麼稀世山珍。
陸濯忍不住又笑了。
果然,沈易說得對,江序就是那種你看他做什麼都會覺得高興的人,所以就連對他好,也格外容易產生滿足感。
他也就沒拆穿某人的嘴硬心軟:“嗯,我們序哥才不小氣,是我以後還想跟序哥混,所以提前來表個衷心。序哥覺得好吃就好。”
江序徹底被捋順了毛,盤腿坐在帳篷裡,把餃子一個一個地往嘴裡塞。
果然是玉米肉餡的。
一口下去嘴裡都滋著甜。
心情不由自主地就好了起來。
“不過要是有星星就更好了。”
江序心情一好,要求就多。
“你想看星星。”
陸濯問。
“嗷。”江序鼓囊著腮幫子,含糊道,“我每次露營最喜歡的就是晚上躺在草坪上看星星的時候了,那些星星又亮又多,平時在城市裡根本看不到。”
就是現在季節不好,南霧又是這破天氣,一到晚上,山上全是雲和霧,一顆星星都看不到。
江序說著,語氣裡不□□露出些遺憾:“也不知道下次能和你一起出來露營是什麼時候了。”
已經到了高二,高考在即,陸濯肯定又忙又沒時間,更沒有這個閒情逸致和閒錢。
而等到高考結束,他就要出國了。
再次見麵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想到這裡,江序咀嚼的動作也慢了下來,耷拉著頭,眉眼間是肉眼可見的低落。
很乖順。
但小狗還是搖頭晃腦的比較可愛。
陸濯替他擦掉嘴角的食物殘渣:“那你等我一下。”
江序:“嗯?”
陸濯:“我去找兆班拿藥。”
說著,套上外套,隨手拿起一個密閉的保溫杯,就出了帳篷。
江序也沒多想,努了下嘴,就繼續埋頭高高興興地吃起了彩色小兔子的蒸餃。
等到大塊朵頤,心滿意足之後,才頂著圓滾滾的肚子,把之前拍下的照片,美滋滋地發到了朋友圈:[陸氏高定彩色小兔子一個,美味可愛,全球限量,隻此一份,拒絕羨慕妒忌恨]
發完,帳篷門就再次被掀開。
陸濯走了進來。
手裡並沒有所謂的感冒藥。
江序眨了下眼,問:“感冒藥呢?”
“兆班沒在。”
陸濯答得自然,脫下外套,“你先閉一下眼。”
江序:“?”
陸濯回眸:“我先換個衣服。”
江序:“……”
艸。
這句話一出,陸濯那美好性感的肉/體就自動浮現在了他眼前。
他連忙閉上眼,紅著耳尖,像死屍一樣板板正正的在地上躺得筆直,手指還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襟,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會睜了眼,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總算有了些和Gay獨處時候的自覺。
陸濯還算欣慰,輕笑了一下,指尖微緊,擰開了手裡的杯蓋,然後就慢條斯理地在江序身邊躺了下來。
狹小的雙人帳篷,使得兩個已經身量長足的男生肩並肩地躺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就沒有了更多的冗餘。
陸濯右手枕在腦後,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慵懶道:“可以睜眼了。”
“?”
這麼快?
江序生怕陸濯捉弄他,隻小心翼翼地將眼皮撩了一條縫,然後頓住,緊接著驚訝地睜開了全部的眼。
帳篷裡已經被關上了所有的燈,帳篷外則是深夜山間漆黑的夜色,拱形的帳篷頂就變成了幽暗的天穹,而一顆又一顆閃爍的“星星”則正在天穹裡幽幽地遊移,熒熒惑惑,如同銀河幻
境。
可是又比冰冷的銀河多出了無數觸手可及的熾熱生命力。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陸濯,這是……”
“這旁邊就是最著名的螢火蟲集中地,但沒對外開放,所以我就隻能去拐騙了幾隻回來,給我們序哥看看星星。怎麼樣,喜歡嗎。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陸濯一如既往地把那些繁複又艱難的事情,輕輕鬆鬆地就一筆帶過。
江序的眼裡則流露出了無法言說的歡喜和驚豔:“喜歡!當然喜歡!”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螢火蟲,更沒有在帳篷裡見過這麼多的螢火蟲。
陸濯唇角微揚:“我還以為你隻喜歡真正的星星。”
“才沒有!”江序答得毫不猶豫,“太陽,月亮,星星,還有煤油燈,隻要是亮著光的東西,我都喜歡。”
如果說天上的星星是冰冷的物體,隔著無法企及的遙遠距離,那這些螢火蟲就是鮮活的,熾熱的,觸手可及的。
它們美得渺小卻又浩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是他和陸濯一起看的隻屬於他和陸濯的星星。
那種興奮和歡喜,他無法描說,隻能興奮地轉過頭:“陸濯!我……”
我們以後也一起看星星好不好。
江序興奮轉過頭時,原本想說出的是這樣的話語。
然而在他轉過頭的那一刻,卻因為過近的距離,讓他的鼻尖猝不及防地就擦著陸濯的鼻尖而過,然後毫無遮掩地對上了陸濯的眼。
是漆黑的,冷冽的,也是深不見底的。
以至於他曾經覺得那是大漠冬日孤寒粗糲的雪。
可那兩片雪現在卻就那樣靜靜看著他,像是星星看著太陽,讓原本沒有生命特征的孤獨球體,也在那一刻亮起了最溫暖的光。
然後陸濯說:“我也都喜歡。”
江序沒太明白。
陸濯溫淡開口:“太陽,月亮,星星,煤油燈,隻要是亮著光的東西,我也都喜歡。因為飛蛾本身就是一種趨光性的生物。”
江序那時候還不懂得這句話的意思,隻是看著那雙溫柔無望又堅定幽深地幾近將他吞噬的眼,突然覺得那裡麵有某種宏大又洶湧的東西,是他這一生都未曾了解和明白。
他不知道陸濯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
隻知道當他們鼻尖擦著鼻尖,眼睛看著眼睛,毫無準備地突然對視上的那一刻。
他心臟驟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到像是幾近停止,連帶血液也無端平息,隻剩下一種從未有過的本能的衝動和淺淡的難過。
他想再湊近一點,去吻上那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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