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邵戰戰兢兢地上去了。
若是可以,他真想臨陣脫逃。隻是底下這麼多人在看熱鬨,他若是真逃了,回頭還不被他們給笑死。
顧邵丟不起這個人。
他在心裡再一次唾罵起了係統,沒什麼彆的意思,他就是想罵它。
等到走到了秦先生跟前,顧邵已經有些腿軟了。他看得清楚,先生手裡拿的正是他的答卷。
秦先生上下掃了顧邵一眼:“這卷子是你寫的?”
顧邵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秦先生目光漸漸凝重。不得已,顧邵還是承認了:“先生恕罪,這兩日我一直在書鋪裡頭抄書,未曾認真溫習功課。所以,所以……”
所以他壓根不知道麼寫。
耳邊傳來一陣哄笑聲,不用想,顧邵也知道同窗們怎麼看待他。他有些垂頭喪氣。雖然知道自己寫的差,可是他們也不能這麼嘲笑他呀,好歹他還是個秀才呢。能不能給秀才一個麵子?
顯然是不能的。
秦先生嗬斥了一聲,底下的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秦先生又看向顧邵,抽出一張紙遞給他:“你把我剛才說的題目寫出來。”
顧邵不明所以,卻還是聽著他的話,老老實實地寫了下來。可即便又寫一遍,顧邵還是不明其意。顧大山有一句話說的對,顧邵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學問確實都讀到了狗肚子裡去,那真是半瓶水晃蕩,隻知道吹牛和忽悠了。
對了,還有裝。裝得倒是像模像樣,多少人都被他這幅模樣給糊弄了過去。
不過先生站在跟前,顧邵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片刻之後,顧邵落了筆,將寫好的字遞給秦先生。
眾人心生好奇,紛紛伸著腦袋想要過來看。隻是隔得那麼遠,他們哪裡能看得清楚。
隻見秦先生沉吟半晌:“你這字,是跟誰學的?”
顧邵眨了眨眼睛,咦,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係統看到這裡,歡快地跳了出來:“宿主,如今你相信上回獎勵的字帖真的是‘一練即通’吧,係統從來不會騙人的。”
隻是當時顧邵被憤怒迷了眼睛,不願意相信它的話罷了。
顧邵也後知後覺地想起了那些字帖。這幾天的功夫,他寫的字好像確實有些不一樣了。
豈止是不一樣,要讓秦先生來說,這簡直是脫胎換骨。
顧邵當然不會暴露係統的存在,隻道:“學生前些日子在書鋪裡頭看書,偶然翻到一套字帖,便跟著那上頭琢磨了一下,誰知進步神速。”
“那字帖叫什麼?”
顧邵遲疑了一下:“這,學生也記不大清楚了。”
秦先生自然不信。這上頭的字他瞧得真真切切的,絕對是歐體沒錯了。他那兒還存著顧邵半個多月前寫的卷子,那上頭的字最多也就可以說一句好看的,俊秀是俊秀,卻軟綿綿的沒有一點風骨。而今這字,已然有了大家風範。
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就的。隻是顧邵不願意說,秦先生已經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秦先生吩咐書童取來漿糊,將顧邵的字親自貼在私塾後麵,一錘定音:“此次小試第一,當屬顧邵。”
這話一出,底下立即有人不樂意了。顧邵有怎麼樣的本事他們都清楚,往常都是墊底的,怎麼今兒偏偏得了第一?當下就有人離了座位,親自跑到後麵看了。
隻是看了之後,就再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如何?”秦先生撫著長須問道。
眾人默然不語。
他們都是知道好歹的,即便見識不多,也知道眼前的字絕非一般人能寫出來。即便是秦先生,也未必能有這樣的水準。這顧邵不聲不響的,卻能弄出這樣大的動靜來,如何能叫他們不驚訝?真是應了那句話,識彆三日,當刮目相看,可為何什麼好事都應在顧邵身上了呢,想想都不甘心。
一時又有人道:“先生,可是我們都沒有看到顧邵的卷子。”
秦先生容色淡淡:“粗俗至極,無甚好看的。”
眾人紛紛笑了出來,顧邵也被先生這句話弄得麵紅耳赤。
隻是他們還沒有笑完,秦先生便又將火力對準了所有人:“怎麼,你們還有閒心嘲笑彆人是不是?自己寫的也未必是什麼東西,狗屁不通,簡直有辱斯文!人家好歹有一手好字,可你們呢?念了十幾年的書,字依舊寫得不堪入目!”
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叫眾人登時羞愧起來。
秦先生批評完了,又看了一眼顧邵。到底還是喜歡他的字,起了惜才之氣,殷切叮囑道:“既然已經有所成,便不該懈怠,務必日日勤加練習,須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顧邵被誇得飄飄然,聽到先生的話之後,一時間也沒有那麼排斥練字了,便乖乖應承下來:“是,學生受教了。”
秦先生點了點頭,讓書童將卷子都收起來,自己背著手,緩緩離開。
秦先生一走,私塾裡頭便再一次喧鬨了起來。
眾人平日裡雖然有些看不起顧邵,可彼此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今日顧邵出了風頭,他們便下意識地圍在他身邊,有些興奮地問著他的字是怎麼練的。
“還能怎麼練的,一筆一筆練出來的唄。為了這一手好字,我可是半年都沒有好生休息了,懸梁刺股,宵衣旰食,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還是小有所成了。”
係統沒有腮幫子,否則這時候它一準酸得腮幫子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