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顧邵不願意停,而是係統每天晚上都逼著他做,說是不能懈怠。本以為進了府城就能稍稍解放的顧邵,這些日子簡直是受了大罪了。
晚上過得不舒服,白天便沒有什麼興致了。
他這狀態,卻讓秦先生終於覺得他有了些覺悟,知道擔心了。欣慰之餘,卻還是要安慰一番的:“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按著尋常的水準,必定是能考中的。”
秦端看了他們一眼,他也不知道,父親究竟哪裡來的底氣說那樣的話。
畢竟,父親自己都沒有考中過,他教出來的學生……
秦先生冷哼一聲。
秦端立馬收回目光,低下了頭不語。
秦先生卻還在生他的氣:“真是不孝的東西!”
顧邵裝作忙於喝茶,並不參與到他們父子的聊天中去。說到底,顧邵熟悉的隻有秦先生一人,這兩位師兄,對他雖然沒有什麼惡意,可是瞧這太過於板正,讓人親近不得。
三天的日子一晃就過去了。
八月初八,顧邵在秦府裡吃得飽飽的之後,便跟著秦先生該有秦端一道點名入場了。
鄉試三場,一共九日,每一場,都要先一日入場,後一日放出。初六那日,考官已經入闈,辦了入簾上馬宴,這之後貢院便一直鎖著,直到今兒才開了,挨個放入鄉試的考生。
有秦端這個官學裡的先生在,兩邊檢查的小吏對待顧邵,也比對其他人客氣的多。
原先那些日,顧邵從來都沒有緊張過,也沒有自己即將踏入考場的覺悟。可是到眼下,受了周圍人的感染,他卻也突然感覺到一絲絲緊張了。
顧邵握著拳頭,便聽到那小吏拍了拍他的手背:“鬆手!”
顧邵下意識地握緊了。
秦先生搖了搖頭:“你這是怎麼了,剛才出來的時候不是還輕輕鬆鬆得嗎?”
顧邵鬆開拳頭,手心朝上給那小吏看,又朝著秦先生道:“隻是,有些不適應罷了。”
秦先生大抵也能了解他的心情,安慰道:“彆多心,平日怎麼做如今該怎麼做。”
顧邵點了點頭。
入場的規矩繁瑣,可再繁瑣用還是有結束的那一刻。
待放了顧邵進去後,那小吏又叫了一聲:“下一個。”
顧邵回頭,卻見那後麵的那個人竟然還是個熟人。
秦先生看到他們,臉上也垮了一下。秦端笑了笑,衝著韓先生行了禮節:“許久不見,韓先生風華如昨。”
韓先生對著秦端還算客氣,不過跟秦先生見禮的時候,卻沒有什麼好臉色了,臭著一張臉的:“看來我今日是沒選好出門的時辰。”
“彼此彼此。”
這兩人,一碰麵就容易掐架。周斯年一早就習慣了,他朝著顧邵笑了笑,道:“顧兄不必等我,先進去吧。”
顧邵也沒有矯情,畢竟外頭太陽這麼大,實在曬人的很,他可不想自己被曬黑了。遂朝著秦先生幾個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他離開之後,秦先生和韓先生的明爭暗鬥還沒有結束。尤其是在周斯年進去之後,兩人說起話來便更沒有顧忌了。
文人鬥嘴,不說一個臟字,卻依舊能將人貶得一文不值。秦先生和韓先生都是各中高手,鬥起嘴來不分勝負,場麵一度十份僵持。
後來還是秦端出手,才平息了爭執。
秦先生甩著袖子離開了,怪秦端不幫著他,也怪那個不知趣的韓老匹夫。
他也不想在外頭跟這韓人吵架,實在是他太令人生氣了,說什麼顧邵隨了他,怕是會一波三折。
呸,活像他自己就考中過舉人似的,得瑟什麼呢。
等到他學生在鄉試裡頭壓過了那個姓周的小子,看這老匹夫的臉麵要往哪裡放!
這邊,顧邵卻已經入了號房。
他運氣還不錯,沒有被分到考場的尾部。大熱的天,倘若被分到了那邊,挨著茅廁,回頭定會被活活熏死。
頭一日並無什麼事情可做,顧邵也不想乾坐著發呆,進了隔間之後便兩眼一閉躺在床上了。
說是床,其實不過這是兩塊木板搭起來的,硬得慌,睡在上麵還極不舒服。
顧邵無所事事,便同係統聊死了天:“你說,那個周斯年這回能不能中舉人呐?”
係統沒有回答他,反而問道:“宿主覺得呢?”
“唔,”顧邵想了想,“應該是可以的吧。”
“為何?”
“雖說他的長相在我之下,可是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衝這長相,考中舉人什麼大問題。”
係統無語。
它永遠也預料不到這個智障宿主的想法。
顧邵扭了扭身子,見它沒有說話,心中又生了折騰的欲.望:“我說係統啊,你能不能給我弄兩床被子來,這木板快硌死我了。”
係統冷笑:“我倒是有本事給你弄兩床,隻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拿出來。”
顧邵閉了嘴巴。算了吧,他還是消停一點。要是真拿出來,回頭他還不被當做妖孽給燒死?
一邊的籃子裡裝著秦家人給他準備的糕點乾糧。顧邵撿了一個放在嘴裡,味同嚼蠟地吃著東西。
看著逼仄的小隔間,顧邵翹著二郎腿,心裡歎了一口氣。這苦日子,總算是快要到頭了。
如此勉強地睡了一夜,待第二日顧邵醒來的時候,考場裡又有了些變化。原先不著眼的地方,都站了些士兵,目光森嚴地守在那兒,叫顧邵這等沒有見過世麵的人心裡都發虛。
隻是心虛之後,顧邵又抬起了頭。
這回又不像上次考秀才那樣,他可是認認真真學過的,心虛什麼?又過了半個時辰,考場漸漸安靜了下來,所有的考生都安分守己地坐在座位上,忽然間,外頭又走進了一批人。
顧邵知道,這些必定就是考官了。他數了數,前頭的應該是內簾官,一共六個,後頭該有許多,他便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考官來了之後,又宣讀了考試的禁令,沒過多久試題便發了下來。
顧邵拿到試題之後,便開始心無旁騖地做題目了。
裡頭的試題,三道出自《四書》,四道出自《五經》。
要是換做之前,顧邵看到這些題目必定會傻眼。可是經過這麼久的折磨,又做了這麼多題,顧邵拿起筆之後,竟然連多想都不曾想,便開始在草稿上寫寫畫畫,中間絲毫不曾停歇。
題目做多了,總會有這種下意識的反應。
正經的考試是有一天的時間的,可一上午的時間過去,顧邵停了筆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做完了。
摸了摸空空的肚子,顧邵猶豫了一下,是要先吃東西,還是先把這些東西謄到卷子上。
略微思索了片刻,顧邵便又拿起了筆……先寫完再說吧。
這一寫,又是半個時辰。
科舉的墨卷上頭,是不允許有太多的塗注乙的,有些人越急越容易出錯,往往容易將墨卷弄得一塌糊塗。不過顧邵並沒有這樣的顧慮了,他寫字從來都是一蹴而就,酣暢淋漓,何況如今草稿都打好了,隻要謄上去便可。是以他的墨卷,從頭至尾看不出一點瑕疵。
撂筆之後,顧邵看著自己乾乾淨淨的墨卷,不住地點頭。
漂亮!
完美!
不愧是他!
雖然不知道寫得好不好,可是這墨卷,看著就與人不同,絕對是精品。
顧邵正在為自己的成就得意洋洋,殊不知對麵的幾位內簾官,卻早已經將他的表現收入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