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題目,顯然不大一樣。
顧邵生了許多興趣,落筆時候,便慎重了許多。
這一晚,顧邵都在同這道題目較勁,寫了好幾篇都覺得不太滿意,最後刪刪改改,到了半夜才停了筆,稀裡糊塗地睡下了。
翌日,鄭遠安突然來了廂房,說是要帶顧邵拜訪舊友。
臨走之前,還不忘讓顧邵帶好他寫完題目。
顧邵心裡其實已經有數了。
拜訪舊友,多半是希望得到那舊友指點吧。這手段,跟當初秦先生請鄭先生教導他時候一模一樣。
唉,果然到了京城也不會那麼輕鬆。
顧邵身無可戀地揣好自己答卷,拖著疲憊身子跟在鄭遠安後頭。
出了尚書府許久,顧邵閒著無聊,掀開簾子往外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竟然還覺得有些熟悉,顧邵記得,這條路,他分明是走過。
“先生,我們去哪兒啊?”
“青山書院。”
顧邵心中又有了那種不祥預感:“先生,你舊友是……”
鄭遠安微微一笑:“晉安先生。”
顧邵倒在了車壁上。
他就知道,鄭先生跟那青山書院關係肯定不簡單。他原本還在猜,是不是鄭先生之前在青山書院裡讀過書,卻沒想到,事實遠比他想得要來得絕望。
晉安先生?!他拒絕被這位當時大儒指點!
顧邵哀嚎:“係統,速來救我!”
係統聽到了顧邵嚎叫,冷笑一聲,咋那麼大臉呢,還救他,它恨不得懟死他!
鄭遠安也在一邊告誡:“待會兒見了晉安先生,不許露怯,不許多言,不許丟臉。若是到時候出了哪怕一丁點兒錯,你知道後果。”
鄭遠安定定地瞧著顧邵,眼神震懾。
顧邵苦哈哈地道:“知道了……”
又行了一會兒,馬車終究是停在了青山書院。
第二次來,卻是全然不同心境。
顧邵想到那位仿佛不沾俗塵晉安先生,便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最怕這種完美無缺人了。
“才多大年紀,天天歎氣!”鄭遠安手癢地敲了一下他榆木腦袋。
顧邵摸了摸頭,被迫露出一絲微笑。
鄭遠安這才放過了他,帶著顧邵進了書院門。
上次顧邵隻覺得鄭先生對這青山書院有點熟悉,今兒看來,這哪裡是有點兒熟悉,分明是熟門熟路到了極點。便是偶爾有書童路過,看到鄭遠安也多是站定行禮,並不多怪。
想來,是深知鄭遠安同晉安先生關係了。
行了一會兒,兩人終於走到了一處偏院。
木製院門,上頭雕著鏤空蓮花,院門裡頭是一條小道,兩邊種滿了蘭草,屋門半掩,從裡頭飄出一縷清幽檀香。
顧邵隨著鄭先生,一同踏進了屋子。
門一打開,便看到矮榻旁邊坐著晉安先生。榻上放著一盤圍棋,白子是他,黑子也是他。
看到鄭遠安同顧邵進來,晉安先生隻隨意道:“來了啊。”
態度隨意,卻又透著一股親近。
鄭遠安自然地坐到另一側,拿過他手裡黑子,二話不說便開始下了起來。
顧邵靜靜地守在一邊。
其實他也看過棋譜,之前係統給他看得各種雜書實在是雜得不像話,雅俗都有,這棋譜,顧邵也被逼著看過許多。隻是他看得再多,也都是空有理論,至今沒有與人博弈過。
這會兒看晉安先生同鄭先生下棋,一下子將書上東西複原了不少,讓顧邵也看得目不轉睛。
兩人棋逢對手,下得正酣。
隻是最後,鄭遠安以一子贏過了晉安先生。
晉安先生對著棋盤搖頭一笑:“一年未見,你這棋藝見長啊。”
“是你一天到晚隻顧著教學生,棋藝下降了。”鄭遠安道。
“說得像是你沒有教過學生似。”晉安先生抬頭,看了顧邵一眼。
鄭遠安也瞪了他一下:“還愣在那裡做什麼,你東西呢?”
顧邵突然醒悟,取出自己答卷遞到晉安先生跟前。
晉安先生將其展開,定睛看了兩眼。掃過之後,他對著鄭遠安點了點頭:“行了,你事,我應下了。”
鄭遠安舒了一口氣。
顧邵心裡毛毛,應下什麼啊,是應下教導他事情嗎?怎麼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呢?
這種事情完全不在掌控,人為刀俎他為魚肉感覺,實在是糟透了,可是顧邵偏偏還不敢反抗。今兒要是露出一點不滿意,回頭鄭先生還不得撕了他?
命運對他總是這樣殘忍,他還是回去好好養他鬥雞好了。
也不知道鄭先生把他雞放哪兒了。
待會兒回去時候,他一定要好好說些好話,將鄭先生哄好了,把那鬥雞還給他。
這開小差一開就收不回來,顧邵滿腦子都是養鬥雞,隻需旁邊這兩人,卻像是達成了交易一樣,彼此心照不宣。
臨走時,晉安先生也想當初鄭遠安一樣,給顧邵列了一個長長書單。
顧邵接過來時候手都在發抖。
好……好沉重一份書單,這位晉安先生,看著溫文爾雅像個謫仙人,怎麼下手比鄭先生還狠?
溫文爾雅晉安先生緩緩道:“儘快看完,下次過來我可是要檢查,知道了嗎?”
顧邵露出“歡喜”笑容:“知道,知道……”
晉安先生滿意地頷首。
此次青山書院之行,也就到此為止了。鄭遠安見了好友,回去路上心情一直很不錯,隻可憐顧邵,有苦說不出,不知道有多難受。
期間,他還小心地跟鄭先生提了一下鬥雞事,卻被鄭先生看得心裡發顫,再不敢多說了。
總之,這一整日過得都不好……
大概是鄭遠安看出了顧邵心頭悲涼,回去之後,特意讓廚房給他煮了一晚雞湯。
顧邵一麵喝著雞湯,一麵感慨人生悲涼,喝過之後還不忘跟先生分享口感:“這雞湯味道真不錯!”
“是嗎?”
顧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他一直不喝,心裡有些奇怪:“先生,您怎麼不喝啊?”
鄭遠安微微一笑:“你帶回來雞,自然隻能盛給你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