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愣了一下,一時之間竟有些心緒複雜,喃喃開口:“是嗎?”
方嬤嬤瞧了瞧她的臉色,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在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了下來,絮叨道:“王妃還有什麼可憂心的?這溫氏一倒,承恩侯府便是樹倒猢猻散,從今往後,殿下和王妃的日子,可是更好過些。”
沈如晚看著窗外飛過的麻雀,輕聲道:“我隻是有些感歎罷了。這些年來承恩侯府何等榮盛,太皇太後已是天下最為尊貴的女子了,她還用巫蠱這等邪術,落得這個下場,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溫家兩朝都出了皇後,當今登基後,一個為太皇太後,一個為太後,何其的風光。
京中世家中的貴女們都得讓著溫家的女兒。那時候她還在順安侯府中做庶女的時候,侯府的嫡女們無不羨慕溫家的女兒。如今那些矜貴的溫家女,隨著家族的衰敗,有的成了黃土,有的進了教坊。
不得不得歎息一聲。
方嬤嬤連連點頭,很是認同,她道:“那溫氏做出如此狠毒下作危害江山社稷的事來,甚至不顧皇上與她的祖孫之情,又豈不是承恩侯府在背後推波助瀾的結果?沒得個滿門抄斬已經算是殿下和皇上網開一麵了。”
沈如晚聽著方嬤嬤絮絮叨叨,忽然意識到了似乎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她抓緊了方嬤嬤的手:“這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嬤嬤你快仔細些告訴我。”
方嬤嬤頓了頓,將自己聽來的關於昨晚上那宮中宴會上的驚險場麵細細說給了沈如晚聽。
哪知沈如晚聽到最後,臉色蒼白了幾分。
“嬤嬤這麼說來,夫君他是早有預料,他明明知道宮中宴會暗藏殺機?”
她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抓著方嬤嬤的手也有幾分用力。
難怪不讓她去晚宴,難怪讓阿嬤阿娘過來陪她,還讓剛從苗疆回來的張聖手一直守著。
阿執哥哥是不是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沈如晚閉上眼睛,回想著當初在宮裡發生的一切。
太皇太後那古怪的熱情,那個叫藍蘿的女子取走了她的發絲。
現在看來她們想用巫蠱之術害的人根本不是皇上,而是她。阿執哥哥早就察覺了?才會將計就計的布下了這個局嗎?
方嬤嬤這才回過味來,連忙安撫:“哪能呢。這都是咱們殿下臨危不懼,處事不驚……”
沈如晚心裡早就明白了怎麼一回事,她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方嬤嬤,我阿嬤阿娘現在應該到家了吧。”沈如晚忽然問道。
方嬤嬤回道:“算算時辰,差不多這個時候了。”
沈如晚點了點頭,“那我便放心了,嬤嬤,我想靜靜躺一會。”
方嬤嬤見沈如晚臉上有倦色,便幫她把軟枕墊好,悄悄地退了出去。
青荷手托一白玉瓷碗正要走進門,遇上剛出來的方嬤嬤。
方嬤嬤攔下了她,“這是什麼?”
青荷道:“王妃早膳用的不多,這是廚房新做的小食,裡頭添了青梅和槐花蜜,最是酸甜可口,王妃應該會喜歡。”
方嬤嬤點了點頭,“你輕輕放下便離開,王妃這會不想讓人打擾。”
青荷依言進了屋,她見王妃雙眼閉上,躺在美人榻上。
她昨晚為王妃守夜,雖然王妃是睡了,卻睡的很不安穩,夢裡都叫了好幾聲殿下的名字。
她見王妃似乎是睡著了,將東西放下,不敢發出一聲響動。
待青荷離開後,屋子裡很安靜,隻有窗外的清風輕輕地拂過。
沈如晚睜開了眼睛,眼尾有點發紅,一雙明眸泛著淡淡的水汽。
今天這事,倒讓自己將這些日子事情前前後後想了一遭,他從前剿匪、平叛,刀山火海裡不知道滾過多少明槍暗箭,這一樁樁危險的事情,他從沒有和自己提及過。
他將她藏在山清水秀的莊子上,讓她無憂無慮,等著他來接自己。
她一直都是在他的庇護之下。
甚至到了京城她才知道這些事情。其中經曆了多少凶險,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將她藏起來,是不是在那一刻就把最壞的退路也想好了?
如今回京了,昨日宮宴這麼危機四伏的事情,他也是連半點口風都沒和自己透露。
沈如晚又是心疼,又是委屈。
自己身為他的妻子,彆說與他分擔解憂了,竟是連他是否身處險境都不得而知。
沈如晚不知道該氣自己,還是氣他。
沈如晚一想到這些,更是難受極了,默默垂了幾滴淚來。
許是懷孕後敏感多思,又接連聽到這麼多事情,沈如晚漸漸覺得有些疲倦了,靠著軟枕什麼時候睡了過去都不知道。
楚執匆匆進來屋子的時候,見到的正是她沉沉睡去的場景。
午後的陽光還不算熾熱,又兼之窗前種了好些玉蘭,將烈日遮擋去了大半,斑駁的日光落在她皎潔如玉的臉龐上,隱約還可見上麵的淚痕。
楚執不由眉頭皺緊,大步走上前去,俯身用指腹蹭了蹭她溫熱的臉龐。
動作十分輕柔。
“怎麼回事?”他壓低了聲音。
雖儘量不吵醒沈如晚,可這低沉的聲音中仍有壓迫感十足的不悅氣息。
跟在身後的方嬤嬤自責道:“都是老奴的錯,不該跟王妃多嘴了溫家的事情。”方嬤嬤本意是想著讓王妃高興的,倒沒想到王妃似乎心事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