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肖燃神色淡淡的,並不開口叫人,甚至連敷衍的客套都沒有。
黎萱不免尷尬,忙不迭轉移話題,她指著自己的女兒說:“肖燃跟許諾也好久沒見了吧?我剛剛還跟你媽媽商量呢,聽說給你請的幾個輔導老師合作的效果都比較一般是吧?許諾跟你同年級,都讀初二,她基礎底子好,門門功課都是第一,人也有耐心,不如趁著寒假讓你表妹幫你補補課吧?”
一直低頭玩手機的周許諾被黎萱扯了下胳膊,她隻能敷衍地笑了笑,假意道:“是啊,表哥你可以考慮看看,初中的功課我還是沒問題的。”
秦肖燃默不作聲觀察媽媽的表情。
黎湘看起來不是很熱絡,而且也沒有單獨和小姨一家聊,看來是為了維持表麵的客氣才沒有將他們拒之門外。
秦肖燃臉色愈發地冷。
既然媽媽做不了這個壞人,他回來了,這個壞人就由他來做吧。
在黎萱和周家明又找了好幾個話題尬聊之後。
秦肖燃不緊不慢地開口:“馬上就要過年了,小姨夫在y國的生意不忙麼,竟然有時間回國,還有空找我媽媽閒聊。”
周家明感覺到這孩子語氣略顯不善,不免也有些尷尬。
他正襟危坐,輕咳了一聲:“嗯……臨近年關確實是不少事要忙,不過公司有很多得力的人盯著,也不是樁樁件件都需要我親自去辦。也是為了多陪陪你小姨,總不能讓她老是一個人待在燕京。”
“哦。”秦肖燃麵無表情地繼續說,“既然是為了陪伴小姨,那為什麼不回你們自己家陪呢?沒記錯的話,我爸是說過不允許小姨到我們家來的,小姨還不到四十歲,已經這麼健忘了嗎?”
黎湘的臉色略顯凝重,但她抿著唇,並未多言。
周家明這個外人,即便是心中有怒,也不好當著黎湘的麵發作出來。
都沒人敢開口,黎萱終究是沉不住氣。
她用有些委屈的語氣道:“姐姐,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了姐夫,他竟然用這麼冷漠態度對我……這也就罷了,我隻好專門挑姐夫不在家的時候來探望你,可如今連肖燃一個小孩子都用這樣的態度跟我們說話,我可太傷心了。”
黎湘有點於心不忍,她低聲道:“這……我也不知道崇禮是怎麼回事,我問了他很多次,他總說是生意上的事叫我不要插手,唉,他的倔脾氣我也是沒辦法。不如你和妹夫還是先回去吧,改天我找個機會再好好跟他談談。”
黎萱總算借著台階下了,起身帶著老公和女兒打道回府。
他們剛出門。
秦肖燃便站起來,冷聲對管家說:“榮伯,我爸不在家,你應該擔負起照顧我媽的責任,既然爸明確說了不要讓小姨進門,你怎麼還敢放她進來?”
管家榮伯麵露難色,時而望向黎湘。
他自然是給太太麵子,兩頭都不敢得罪,尤其是太太現在身體又不怎麼好。
黎湘也看得出小兒子的擔憂,她溫聲解釋:“肖燃,你不必太緊張,我心裡有分寸,這不是榮伯他們都在麼,我也不是單獨和你小姨見麵,放心吧,媽媽是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秦肖燃想著媽媽到底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性格,便勉強放下心來,但還是叮囑她不要再跟小姨見麵了。
黎湘這段時間也一直猜測究竟妹妹是做錯了什麼事得罪丈夫。
思來想去,也隻有生意上的事。
周家明據說做著不少大生意,保不齊是做了什麼違規的事,丈夫看不過眼,所以才想與他們斷交。
黎湘看了下時間,算著真人秀的直播應該也快結束了,她便試著給秦牧野打了個視頻電話,還對小兒子說:“肖燃,我給你二哥和妹妹打個電話,你要不要一起聊兩句?”
秦肖燃並不知道視頻電話並不會在節目中露臉,隻是一下子聽了就覺得社恐又要發作了。
他連連搖頭,準備躲上樓去。
然而等剛衝上樓,他又忍不住出聲:“媽,你幫我問問二哥,那皮膚是誰送的吧。”
黎湘不懂打遊戲的事,聽得雲裡霧裡,但還是記住了小兒子的要求。
等視頻電話撥通,開口就直接問了。
秦牧野聽完了就大笑,抱著妹妹rua她的頭:“你聽見了沒,你三哥應該是收到你的驚喜禮物了,他肯定高興壞了。”
棉棉還將信將疑地問:“真的嗎,三哥哥很喜歡棉棉的禮物?”
秦肖燃並不知道的是,這是棉棉出發前兩日就已經送到他遊戲賬戶裡的新年大禮。
棉棉收到陸清珩送的小手套後,想起了新年禮物這個規矩。
她那天看到秦肖燃終於穿了她送的aj,可把她給高興壞了,第二天就吵著還想要再送三哥一份新年禮物。
但是這一次,她想要投其所好,送三哥一定會喜歡
的。
那天汪川剛好也在,正在跟秦牧野探討劇本。
聽了棉棉的想法,汪川想也沒想就說:“那就送皮膚唄,打遊戲的男孩子,當然是送皮膚最實用了,宅男嘛,出門穿的衣服用不了幾件,遊戲裡的皮膚卻多多益善。”
棉棉就央求秦牧野幫她弄一個遊戲賬號。
秦牧野問:“要取名,你想叫什麼名字?”
棉棉還不懂id這碼事,她說:“就叫秦棉棉不可以嗎?”
秦牧野嫌棄地說:“這也太直白了吧,而且沒有趣味,你就不能想個又好聽又勁爆的名字,讓人家一看就臥槽的那種。”
棉棉:“臥槽是什麼意思?”
“…………”秦牧野最終大筆一揮,給她取了這個頗有氣勢的id。
汪川伸長脖子一看,差點笑噴出來:“你還說小寶貝取名太直白,你這取的跟委婉也沒有一毛錢關係吧?!”
周家明一家三口驅車離開的路上,車內的氣壓很低。
周家明沉默地開車,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
黎萱很不滿意他這種態度,沒好氣地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甩臉子給我看嗎?你要是不樂意今晚就買張機票飛回倫敦,少在這裡礙我的眼。”
十四歲的女兒周許諾對於父母陰陽怪氣的爭執早已經習慣了,她根本不感興趣,坐在後排戴著耳機自己聽歌。
周家明忍耐了很久,終究還是忍無可忍,他壓著氣息,聲音壓得很低:“小萱,我不是說了很多次嗎,這個時候咱們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秦崇禮上次對你那個態度他顯然是查到什麼了,他不想讓你接觸黎湘,你就不要再去犯他的忌諱不行嗎?你看到沒有,現在連他們家的秦肖燃對咱們都有防範之心了,咱們真的不能再冒險了。”
黎萱對他的指責並不認同,她冷笑了一聲:“我有什麼可怕的?且不說秦崇禮到底有沒有查到什麼,就算他真的查到了,又能如何?拜托,秦棉棉現在已經複活了,她活生生地站在這裡,還上節目錄真人秀,秦崇禮能怎樣,他還能報警不成?除非他是準備鬨大這件事讓警方把他從天而降的怪物女兒抓走關進實驗室解剖研究!”
周家明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鐵青著臉,用非常凝重口氣說:“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還有半點理智嗎?”
黎萱氣得踹了車前一腳:“你什麼意思,諷刺誰呢,誰不理智了?”
周家明冷嗤:“我對你真的很失望。當初咱們說好的,隻做這一次,今後就好好生活,過好咱們自己的日子。”
黎萱眼眶突然濕了,眼裡是前所未有的委屈和執拗。
她咬著唇說:“不行,我本也以為秦棉棉死了我就可以平靜地過自己的日子了,但是現在她竟然又回來了!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秦家就這樣恢複幸福寧靜的日子,憑什麼?”
周家明冷淡地說:“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隻希望你冷靜,黎萱,你冷靜一點吧,你已經不是那個二十歲的小女孩了,你現在是一個三十八歲的母親,你是許諾的媽媽。結婚的時候你是怎麼答應我的?項少謙已經死了,他永遠不可能複活了,他死了這麼多年,你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為他做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回頭看看自己的女兒吧,她才十四歲,你希望許諾將來有兩個坐牢的父母嗎?!”
黎萱閉上眼睛,麵目痛苦。
真人秀現場。
直播還沒有結束,但今天的錄製已經進入尾聲了。
大家都開始收尾的工作,明天還要一大早乘車去白色戀人公園呢。
傅森經過這一天和秦牧野的相處,由衷覺得自己從前思維狹隘了點。
竟然在他試戲的時候沒有給他很好的表現機會就將他拒之門外了。
秦牧野是個挺不錯的年輕人,很溫暖,也很真實。
這樣的人通常來說個人能力也不會太差,應該給他一個機會的。
傅森想到自己眼下的幾個籌備中的電影項目,借機跟秦牧野深聊起來。
秦牧野倒是沒有幫自己爭取一個角色的意願,他二乎乎的壓根就沒往這個方向想。
隻是當同行之間的隨意交流。
秦牧野說起對傅森近兩年作品的看法,他有點直白:“我電影學院有個教授特彆崇拜您,特彆推崇您的作品風格,還專門開課題讓我們去研究。您早期的幾部電影確實很強,有國人文藝片至今難以超越的高度。
但是近兩年的電影……我實話實說,我是真的有點看不懂,您把內涵包裹得太深了,連我這樣的學生都看不懂,大部分買票進電影院的觀眾就更看不懂了。”
秦牧野這話一出,旁邊的人都噤若寒蟬。
雖然大部分工作人員對傅森都不算很熟悉,但是對他在圈內的名望,以及對藝術追求近乎偏執的性格都有所耳聞。
秦牧野不過是個20歲的年輕愛豆,竟然用這麼直白的態度質疑傅森的近期作品。
大家都有點緊張。
連傅慫慫小朋友都跟著緊張起來,要知道,他爸爸是最不能容許旁人抨擊他的工作成果的。
就電影深度導致觀眾看不懂這個話題……
爸爸在家裡就和媽媽吵過很多次。
傅慫慫有點害怕。
然而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傅森非但沒有黑臉,還表情憨憨地笑了兩聲,拍了拍秦牧野的肩膀:“你說得沒錯,我近幾年拍的電影沒有一部是賣座的,還經常被網友罵得很難聽,豆瓣評分都隻有五六分,關於作品深度和現實共鳴的結合,我是應該好好思考一下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