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麗王後顫抖著,屈辱地,緩緩屈下膝蓋,跪在了他麵前,閉上的眼眸中落下破碎的淚水,緊咬的嘴角流出猩紅的鮮血。
這一跪跪了很久,諾麗雅娜特地跑過來看笑話,和奧菲大帝一起坐在王座上,摟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侍女和侍衛來來去去,儘管每個人都不敢抬眼看,但她仍然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
她知道這是一場懲罰,要打碎她的脊梁,教她要學會順從和認命。
三天後,那個男人才大發慈悲讓她起來,“乖一點,不要再有第二次發生,不然,我讓你看著你全族都死無全屍。”
“是。”
“現在去洗澡吧。我在床上等你。”
“是。”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以前,深受國民愛戴的西麗王後與奧菲大帝仍然如此相愛。即便王後的笑容好像沒有以前那麼多了,也隻以為她生了孩子變得更穩重了,而且還經曆過一次綁架,好在奧菲大帝對她無微不至,有他的愛在,想必她不久後就能從陰影中走出吧。
他們不知道王後在那堵宮牆內的生活,諾麗雅娜夫人仿佛才是王宮的女主人,哪裡都自由來去。身上穿的,脖子上戴的,每一樣都比王後的鮮豔和名貴,甚至還出現了不少原本是其他部落或者國家送給西麗王後的禮物。
她看上了,說想要,哪怕是已經戴在王後脖子上的,奧菲大帝也會給她。
但這些,西麗王後都無所謂,她漸漸麻木,最後一次情緒崩潰,是幾年後,大概是那次逃亡失敗帶來的衝擊,以及之後日日夜夜牽掛著女兒,憂思成疾,她的父母接連病逝了。
那一次,神秘的小紙條第一次變成了神秘的紙張,連帶著一罐糖果,和一坨泥巴捏成的泥人。
糖果是她的家鄉特產的,她從小就愛吃。泥巴是散發著香鈴木香氣的泥巴,這種香味構成很特殊,是跟泥土裡的某些特殊成分混合作用產生的,無法調製成香水,而她從小喜歡這種味道,為了沾染這種味道經常玩泥巴。
糖果她很多年沒吃過了,這種味道她也很多年沒有聞過了。
她最崩潰的時間門段,神秘的小紙條陪伴著她,安慰著她,給她帶來很多家鄉的東西,包括父母留給她的遺書。
【你到底是誰?】
【你為什麼這麼幫我?】
【你能跟我見一麵嗎?】
【我很難過,再安慰安慰我。】
她開始留紙條,試圖跟他對話,紙條都會在她睡著的時候從房間門裡消失,但是大多都得不到回應,隻有她請求安慰的時候,會出現新的紙條和某些安慰她的小東西。
這些小東西稀奇古怪,總是透著一股笨拙,她腦子裡浮現一個渾身裹著黑袍的戀愛笨蛋的形象。
黑暗的,麻木的世界裡,忽然就有了一點亮光,她每天都在期待房間門裡出現小紙條,看到就會忍不住笑,還會跟他抱怨諾麗雅娜是個廢物,這麼多年還不能讓奧菲大帝廢了她讓她當王後,跟他分享小王子會跑會騎自行車了的喜悅……
她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長得好看還是很醜,不知道他是男還是女,但是無所謂,她都可以接受,她愛上了這個神秘人。
這個冷漠的令人窒息的王宮裡,他和孩子都是她的浮木,是僅存的溫暖。
【我想見你。】
【你這麼有能力,為什麼不願意現身跟我見麵?或者我們也可以在夢裡見麵?】
【我愛你。】
她的告白大概嚇到了他,對方仿佛驚慌失措,落荒而逃了。她很久都沒有再收到神秘的小紙條。
有一天,她想起這個神秘的愛人,忍不住露出了笑,被奧菲大帝看到了,對方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後莫名其妙地發怒了,並且神經兮兮地開始搜查她的寢宮,叫每一個侍衛和侍女接受盤問,好像她在宮殿裡藏了野男人似的。
西麗王後才不管他,愛一個人,哪怕沒有得到回應,也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幸福和快樂。因此她連跟奧菲大帝上床都變得沒那麼痛苦了,因為她閉上眼睛,將身上的男人幻想成那個人,便又得到了另外一種短暫的快樂。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得到回應的時候,奧菲大帝要發火,得到她熱情回應的奧菲大帝更加雷霆大發,她宮裡的人被換了一批又一批,人數次次都比上一次更多,時時刻刻監控著西麗王後,仿佛生怕她跟某個野男人私會。
“那個男人是誰?”某天,他終於忍不住,雙目猩紅地掐著她的脖子質問。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要不要做?不做就滾。”
“我告訴你,你是我的妻子,你必須忠誠於我,隻能愛我!那個男人是誰!”
“呸!”
西麗王後一口唾沫吐到他臉上。你小情人養宮裡,外麵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個,還指望妻子忠誠你,想什麼美事。
奧菲大帝被刺激得厲害,掐著她脖子的手越來越緊,西麗王後沒忍住,一把推開了他,奧菲大帝一下子被推得摔下床。
數年如一日,沉默如幽靈的侍衛長立即趕來,將奧菲大帝扶起。
西麗王後本不在意,卻在他伸手扶奧菲大帝的一瞬間門,嗅到了一絲似有若無的淺淡香氣。
那麼淡,如果不是她是返祖人,如果不是她對這種香氣熟悉至極,她是不可能會發現的。
這是香鈴樹和泥土發酵後的香氣。
西麗王後緊盯著這個穿著鎧甲,連眼睛都沒露出來的男人,忽然間門一切都清晰了。
為什麼他能對奧菲大帝的行蹤和計劃了若指掌,為什麼總能及時知道她的需求,為什麼當年連孩子都有機會送出去,因為他就在奧菲大帝的身邊,每一個監視她的人最後的信息,都會彙總給他,再由他轉達給奧菲大帝。
奧菲大帝的心腹,最忠誠的侍衛長,她第一次遭受奇恥大辱的時候,被奧菲大帝勒令在一旁觀看的男人,就是她的神秘人。
【卡帕西法,是你嗎?】
【我去一些人的夢裡打聽了你的能力,你好像沒有把你的能力都通報給大帝知道?因為似乎沒有人知道,你可以通過水來瞬移和傳送物品。如果被奧菲知道,你會遭殃吧。但是你放心,我不會跟人說的。】
【來見我。不然下次奧菲大帝再來,我就當他的麵叫你名字。】
【開玩笑的,我怎麼會讓你陷入危險,我愛你,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會讓你受傷。來見我吧,不會有彆人知道的,難道你不愛我嗎?】
紙條在她睡著時每一次都會消失,但是再也沒有過回應。
她骨子裡的被從小寵出來的任性,似乎有了死灰複燃的跡象,愛情點燃了她的生命力,讓她重新綻放出了豔麗的光芒,她愛一個人,就一定要愛到。
但是卡帕西法對奧菲大帝似乎很忠誠,無論她怎麼說,他都沒有動靜,她甚至故意反抗奧菲大帝,迫使奧菲大帝再把他叫進來,讓他守在床邊看,然後在奧菲大帝看不到的地方一直盯著他看,逼迫他給出反應。
對方在她的強力攻勢下,步步緊退。然後在她威脅要自殘的時候,終於退無可退,在她麵前現身了。
“您還沒有受夠教訓嗎?沒有男人值得你這樣。”頭盔裡傳出男人的不讚同的聲音,聲音比她想象的要好聽很多,語氣嚴肅。
“誰讓你不出來見我!”她嬌氣地說,靠近他。
卡帕西法立即後退,“殿下,不要冒險。”
她是這個國家的王後,一言一行都被人盯著,而且這個世界對女人不公平,大帝可以找無數情婦,王後卻不能找情夫。而且奧菲大帝對王後有很強的獨占欲,一旦事情敗露,她會萬劫不複。
“你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你自己?”西麗王後問。
卡帕西法沒有說話,但是始終拒絕跟她有肢體接觸,靠近一步他就後退一步,再靠近他就要鑽進魚缸裡跑了。
氣得西麗王後臉都鼓起來。
但是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很難結束。卡帕西法跟西麗王後見了一次麵,後麵就常常被她脅迫來見麵,不見她就要絕食,就要哭一夜,一哭二鬨三上吊,她次次都能得逞。
然後漸漸的,她終於摸到他的手,終於揭開了他的頭盔,終於見到了他的麵容。很好看,常年不見陽光而蒼白的皮膚,墨綠色的雙眼,高挺的鼻梁,而且年紀比她小幾歲。
正是因為太過年輕,當年他在讓王後知道奧菲大帝的真麵目後,見她如此傷心,便覺得自己做錯了,急急忙忙跑去告訴奧菲大帝。卻沒想到,奧菲大帝一開始就沒想瞞著。
“我好像見過你。”她忽然說,這雙眼睛,好像在哪兒見過。
確實見過的。
當時卡帕西法還是毗摩西羅國中一個邊緣部落的王子,13歲,一場地震和大暴雨幾乎毀了他的家園,並且讓他失去了母親。
極度的悲傷和連續多天的高燒,幾乎殺死他。
在揮之不去的夢魘中,他突然看到一隻手,一揮就撥開了陰雲,一股清風撲麵而來,他忽然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衝散了纏繞著他的悲傷和抑鬱,等他醒來,高燒已退,內心的抑鬱因為不可思議的美夢減輕了很多。
有一個穿著鮮豔的紅裙的陌生少女靠在他的床邊,跟他同時醒來,他還以為是侍女,使喚她給他端水,還要她拿毛巾給他擦臉。對方微微睜圓眼睛,隨即眼裡染上一種躍躍欲試的惡作劇色彩,一一照做。
後來他才知道,那位是不久前跟奧菲王子訂婚的西麗公主,他們是代表西羅王室來賑災和慰問他們的。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西麗公主和奧菲王子,在媒體不停拍照的聲響和閃光燈的不斷映照中,張揚的紅裙公主和俊美的王子十指相扣,彼此對視間門滿含愛意,宛如一對璧人,賞心悅目。
“小王子,你恢複得怎麼樣啦?要不要我給你洗洗臉啊?”公主彎下腰看他,笑出十分可愛的一對虎牙,尖尖的,讓他聯想到一些可愛的小動物。
他當時脾氣不好,而且還坐著輪椅,十分好麵子,覺得很丟臉,一把拍開她摸他頭的手,“不準摸我的頭,我討厭沒有邊界感的人!”
“你態度怎麼這麼差啊小弟弟?”公主顯然是十分頑皮的人,說著居然一把把他摁進懷裡,惡狠狠地把他的腦袋當麵團揉,“知道我是誰嗎?我就揉你,你能把我怎麼著?還邊界感,給我感恩戴德!”
救、救命!
“好了,西麗。”奧菲王子將他從她的手中解救出來,含笑道:“不要捉弄他了,注意點形象,寶貝。”
當時他們的命運隻是短暫產生了交集,沒有人預料到後麵會發生的事,他仍然當著他的小王子,做著他該做的事,偶爾會從電視上看到西麗公主和奧菲王子。
西麗王後想了很久,才在繁多的記憶中找出一張模糊不清的少年的麵孔。
“你……不是王子嗎?為什麼會進宮?”
確實有些部落的王子或者貴族會入宮當侍衛,這是一種榮耀,但是一般都不會是部落的繼承人,而她恍惚記得,他是一名繼承人。
“因為我父親犯下了重罪,全族受到牽連,我也被判處20年奴隸徒刑。”
這是毗摩西羅國的特產,重罪犯者基本上都會被判處成為奴隸,隻是年限不同。
卡帕西法因為是很稀有的返祖人,還有使人返老還童的能力,所以被奧菲大帝看重,加上他自己也比較努力和爭氣,才能在短時間門內一路晉升。
在最初幾年,他每一個月都要接受一次檢查,檢查他對奧菲大帝是否忠誠,他能成為侍衛長,證明他的忠誠毋庸置疑。
“20年?什麼重罪啊?”西麗王後雙臂纏在他繃得很緊,僵硬得不行的脖子上,嬌聲問道。他心跳那麼快,卻還要壓抑對她的愛意,真可惡。
他抓住她在他後頸亂動的手,渾身熱汗淋漓,墨綠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她,有些恐怖,似乎壓抑著一頭可怕的野獸。
“很多年前,大概是那場地震後不到兩年的時間門,我父親給被認為是‘神的人間門體’的西羅王室中的一位王妃寫情書,傾訴愛意,並且與對方苟合,犯下了瀆神罪。您現在,想要我犯和父親一樣的罪,讓我罪上加罪嗎?”
西麗王後一愣,隨即更用力地將他壓下來,目光灼灼,有些凶狠地問:“我說是呢?前方是地獄,我就要你跟我一起下去。”
她語氣那麼凶狠,實際又那麼脆弱,瞳孔都在顫抖,怕他逃走。
久久無聲的安靜中,隻有狂烈跳動的心跳聲,隨後,一聲放棄抵抗的歎息,他說:“那就如您所願。”
壓抑了很久的野獸,終究被放出了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