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幢彆墅, 屋內布置以白和深藍灰為主,簡潔明了。
遊惑夢見自己沿著樓梯往下走……
這個地方很奇怪。
不是他在國外暫住的地方, 不是他在國內的落腳處。
不是醫院, 不是學校部隊,更不是老於和於聞父子的家……
總之, 不是他認識的任何地方。
但他站在這裡, 卻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他似乎知道自己該拐向哪裡, 知道自己正要去往哪個房間, 知道這個屋子的結構。
一舉一動都像是這裡的主人, 所以覺得熟悉。
但他並沒有因此生出什麼歸屬感來, 所以依然陌生。
他猜, 這也許是自己作為考官A住的地方。
房子應該就坐落在監考區某一處, 而他並不喜歡這裡。
不過這也正常,誰會把這種地方當家?
夢裡天色已晚, 夕陽在上一瞬沉落。
二樓和一樓某側有大片的落地窗, 每當遊惑拐到那個角度,外麵的燈火就會晃到他的眼睛。
透過玻璃和燈光可以看見,外麵正下著雪。
明明剛剛還有夕陽,轉瞬雪就下得格外大……
他眯著眼避開光, 腳步卻沒有停在一樓。
夢裡的遊惑莫名知道, 自己要去地下室……
***
這是多年前的某一天, 剛入夜, 大雪不停。
屋內溫度剛好,一件單衣就夠。
考官A出門一趟剛回來, 肩上落了一層雪絮。
他脫下外套上樓,把衣服掛進臥室,正要順便洗個澡,樓下突然有了動靜。
這是係統內給監考官安排的住處,一片風格統一的彆墅。
彆墅區左邊是用於處罰考生的雙子樓,右邊是裝模作樣的小公園,平日異常安靜。
於是,樓下的動靜就顯得非常突兀。
考官A是獨居,不愛呼朋引伴,住處很少有其他人。
但這兩天是例外——
某位叫秦究的違規考生正住在這裡。
當然,他住的不是臥室,而是禁閉室。
係統不允許違規考生過得太快活。
樓下的動靜停了一會兒,又響起來。
不是什麼聒噪的聲音,就是輕輕的敲擊聲,不慌不忙。
能聽出來,敲的人帶著一股玩笑意味。
考官A聽了片刻,順著樓梯來到地下室。
地下室按照原本的設計是個活動區,也有客房。後來為了安置秦究,係統愣是把客房改成了一個內嵌的禁閉室。
除了沒裝監控,跟正常禁閉室屬性一樣。
敲擊聲就是從禁閉室裡麵傳來的。
他按下手指打開門。
禁閉室裡東西不多,一套桌椅和一張靠牆放置的床就是全部家具。
牆上裝模作樣地掛了些工具。
那時候還是考生的秦究就坐在床沿。
廊燈從門外投照進去,剛好落在秦究身上。
他眯起眼睛偏頭擋了一下光,抬起的雙手被皮繩綁著。
越過張開的手掌,可見看見他嘴角噙著一抹懶洋洋的笑。
“又怎麼了?”考官A撐著門問。
“沒什麼。”秦究說:“聽見某位公務繁忙的大考官回來了,禮節性打個招呼而已。”
他的眼睛又眯了一下,仍然適應不了過亮的光線。
考官A回頭看了一眼廊燈,背手把禁閉室的門關上了。
他關得很重,發出“彭”地一聲響,似乎不情不願。
屋內陡然黑了下來。
“有燈不開?”考官A冷冷地說著。
他啪地拍下一個開關,牆角某處地燈亮了,比廊燈昏暗很多。
“哦,我倒是想開。”秦究抬了抬自己的手說:“但是很不幸,被人綁成了這樣,行動不便。而綁我的人在外逍遙了大半天,不給吃的不給水,直到現在才回來。如果不是我主動打了招呼,恐怕想不起我來……這算不算過度處罰呢大考官?”
眾所周知,考官A是監考官中最年輕的一位。
年輕到令人出乎意料。
但不論考生還是同僚,都會下意識忽略他的年紀,因為他太強了,在係統內的地位又極高。
唯獨秦究是個例外。
這位考生第一次見到考官A,就不怕死地調侃了一番。
在得知考官A比自己小兩歲後,便在稱呼前麵加了個“大”,張口“大考官”,閉口“大考官”。
這個稱呼由其他任何人叫出來都沒問題。
事實上也確實有人這麼叫,算是對主監考官的尊稱。
但出自秦究之口,就帶了兩分漫不經心的調侃。
考官A看了一眼掛鐘,說:“我下午4點出門辦事,現在是6點10分。”
一共2個小時10分鐘,這是用臉算出來的大半天?
至於不給吃的不給水,那就更是放屁!
他冷嗤一聲,把桌上的杯盤推了一下:“這是豬食?”
那當然不是豬食,擺盤就很精致,還貴。
這是另一位監考官叫商業區餐廳送來的,為了白天的一些事給他賠罪。
他不餓,就把吃的塞進了禁閉室。
誰知某些考生並不領情。
秦究伸直了腿,換了個更為放鬆的姿勢。他撩起眼皮,不太有興趣地掃過杯盤,說:“跟昨晚的不一樣。”
考官A:“……”
“昨晚那頓就很不錯,滋味有點特彆。”秦究說:“蝦煎焦了,除此之外都很好。”
“……”
考官A麵無表情把一旁的垃圾桶勾過來,把水和煎肉都倒了進去:“你自己選的,那就餓著吧。”
他倚坐在桌沿,倒完涼透的晚餐,把盤子丟回桌上。
禁閉室裡發出當啷兩聲響,又恢複了安靜。
一時間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考官A抱著胳膊,眸光從薄薄的眼皮垂下來,落在秦究身上。
沉默都有一種劍拔弩張的味道。
這種劍拔弩張悄悄持續了片刻,考官A終於開口:“違規這麼多次,什麼目的?”
秦究挑起眉:“違規還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