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腳攔他的人坐在陽台窗沿,他記得肖主任的介紹,這是乙老師。
而他轉頭一看,在背後拎住他的人好麵熟……
也是乙老師!
小胖子張著嘴,看看身前,又看看身後,覺得自己可能眼花。
緊接著他又發現,宿舍裡還有兩個甲老師……
他不是花,可能是瞎。
小胖子愣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恐怕是造夢的鍋。
***
遊惑、秦究二……不,四人最終沒能打起來。
因為這所學校在千鈞一發之際,開始了一晚一次的群魔亂舞。
他們短暫拋開其他事,打算把礙事的麻煩解決掉再議。
考生“秦究”曲腿坐在窗台上,垂眼看著樓外,實時播報說:“一群猴子……看不清是什麼,姑且算猴子吧。”
“說重點。”
“考官A”也抽了工具,從窗子鑽出去。
“重點就是,那群長了屍斑的猴子從我腳下五米處竄過去,現在正在啃牆皮。”
“啃什麼牆皮?”
“字麵意義的牆皮。”
考生“秦究”往下一指說:“那兒呢,像啃肉一樣,這麼下去樓要塌。”
“考官A”翻上了旁邊的平台。
宿舍樓頂有一片平台,以前開放給學生曬被,後來又鎖上了,不讓學生過去,理由還是怕跳樓。
“考官A”就站在平台窄窄的邊沿上,高瘦的個子映著宿舍樓搖晃的燈,挺拔俊冷。
因為他們膽子太大,動作太利索,小胖子直接看呆了。
夜色中,考生“秦究”轉頭衝“考官A”說:“站得穩嗎?我不介意下去接你一把。”
“操·你自己的心吧。”
考生“噢”了一聲,衝屋裡兩人挑了眉說:“要清理哪些東西來著?”
秦究對著窗外一抬下巴說:“所有。”
不同時期的秦究對視一眼,連嘴角弧度都一模一樣。
考生“秦究”一指樓頂平台的“考官A”,說:“我們一組,你們一組,看誰更快一些吧。”
說完,他便轉頭出去了。
小胖子:“……”
他木然地看著窗台,又木然地看著秦究和遊惑:“他出去了。”
停了兩秒,他又頂著更加木然的臉說:“這是六樓……”
秦究“哦”了一聲,說:“有點危險。”
小胖子:“???”
漢語的“有點”不是這麼用的。
然而他一轉頭,就見平台上那位帥哥也沒影了。
小胖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他終於有一點點意識到,自己逆流而上可能不是來當少年英雄的……
他可能是來當熊的。
轟隆——
宿舍樓乍然一聲響。
像是有什麼巨大的鞭子抽在了樓腰上,宿舍一陣劇烈晃動,屋頂、地麵都開始塌陷。
“快走快走!!”小胖子跳著喊。
“不急。”秦究說。
“我急!!你們肯定也急!!快!”
一旁遊惑扯了窗簾。
他兩腳踹碎玻璃窗,窗簾擰好一勾一拉,再扣上考生“秦究”那兒拿來的皮繩,試了試穩固。
秦究意外地看著他:“你用得著這個?”
遊惑用腳尖踢了踢小胖子的背,說:“他用。”
小胖子一臉驚恐。
遊惑把窗簾另一頭甩給秦究。
秦究摁住小胖子給他上扣:“你今天夢見什麼大場麵了?”
小胖子在搖晃和塌陷中嚎:“我不知道!忘了!!侏羅紀大戰喪屍潮引發規模性地震什麼的——”
話說一半,他就被窗簾卷得嚴嚴實實,被秦究擱在了窗台上。
“一會兒可能有點刺激。”秦究安慰小胖子說:“但是不刺激你就來不及下樓了。”
宿舍樓搖搖欲墜。
遊惑半蹲在窗台上,一手握著空蕩蕩的窗框。
他垂下眼,跟秦究的視線對上。
這是半夜驚醒之後,他們第一次這樣看著對方。
麵色都有一瞬的複雜。
秦究說:“現在閒雜人等都不在,趁亂問你一句話。”
遊惑:“……說。”
“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說得沒頭沒尾,遊惑卻完全跟得上。
“沒多久,剛結束的那輪考試裡知道的。”遊惑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關禁閉的時候。”
他說完又看著秦究。
秦究知道他在反問,說:“居然一樣,我也是……關禁閉的時候。”
不知為什麼,他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也真的笑了出來。
遊惑偏開頭,嘴角彎了一下。
很奇妙,徘徊不去的尷尬居然在這一瞬全部消失。
似乎再也不重要了。
秦究還想再說點什麼,裹成蛹的小胖子忍不住了:“我還在……我我我不想插話!但是……樓真的要倒了啊——”
遊惑站直身體。
身影跟之前站在平台之上的“考官A”一模一樣。
不,準確而言,是那位夢中出來的“考官A”和他一模一樣。
他在夜色中看了一眼,灰白色的猿猴狀怪物成群結隊,撲向即將崩塌的大樓,狼吞虎咽地嚼著那些牆皮和砂礫。
側牆轉眼被啃出一大片缺口。
遊惑把皮繩另一端繞在手上,忽然轉頭對秦究說:“你可以上來了。”
“數三下。”
3、2、1。
大樓轟塌,小胖尖叫。
他們縱深跳下去的時候,遊惑看見不遠處的考官A剛搞死一片白猿,襯衫和軍靴上的金屬扣在夜色中居然很顯眼。
他忽然很好奇秦究夢見了什麼。
秦究在風裡低聲說了一句:“一些早年瑣事。”
***
說早也不算太早,至少不是考生時期的事了。
他夢見自己已經進了監考官的隊伍,用著最初的代稱Gin,成為了考官A的同僚。
那時候監考官一共五十人,各有脾氣和立場,在考場規則執行上常有分歧,時不時需要開會吵一架。
他夢見的就是一場例會。
會上吵了些什麼,他已經記不清了。而且夢裡的爭吵往往沒頭沒尾,含糊不清。
他隻記得那場例會上,他和考官A分彆坐在長桌兩端,遙遙相對劍拔弩張,意見永遠是對立的。
他們開口不多,但儼然代表著兩個陣營。隻需要起個頭,其他人就能順著話爭吵下去。
還有幾位和事老,一會兒給考官A圓場,一會兒給他圓場。
偶爾的間隙,他會越過長桌,和考官A的目光對上。
這種時候,和事老們又會趕緊跳出來擋一下,生怕他們看兩眼關係更差。
例會中場休息的時候,有人去洗手間,有人去倒咖啡或水,更多的人繼續留在會議室嗡嗡說話。
考官A聽他們說了幾句,起身走了。
沒過一會兒,秦究也出去了。
走廊很長,兩邊有一扇扇凹陷進去的門。
秦究不緊不慢地走著,在經過某個拐角的時候又忽然停住。
餘光裡考官A倚在某扇門邊,似乎正看著這裡。
秦究腳步一轉,正要拐過去。
身後剛好走來幾個同僚,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某位和事佬說:“會上吵吵就算了,交流意見嘛,難免有點摩擦。休息時間就算了吧?走走走,我正好有個事要請教你。”
他抬起眼,就見不遠處也有監考官駐足,考官A轉過頭去跟人說話,又是一貫冷冷的模樣。
秦究輕“嘖”了一聲。
夢裡的他一瞬間有點煩。
但很奇怪,這種負麵情緒居然不是對著考官A的。
他覺得旁邊的和事佬磨磨蹭蹭,一點屁事也要糾結。又覺得同僚們話太多了,非常聒噪。
最煩的是係統無所不在的窺探感……
那些人依然說個不停,他摸著脖頸帶著幾個監考官走開了。
離開前,考官A淺色的眸子又轉過來看著他。
然後他就醒了。
***
大樓轟然落地,煙塵四起。
小胖子一路滾到樓底,窗簾裹的繭正好展開。除了暈得想吐和屁股疼,並沒有受什麼傷。
在他身邊,遊惑乾脆落地,借勢緩衝了一下。
他半蹲起身時,秦究剛巧落在身邊。
他感覺自己耳垂忽然被人撥了一下。
秦究低聲的嗓音響在耳邊:“有一個問題想問很久了,你為什麼戴耳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