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這幾位客人遲到了嗎?”公爵問身邊的管家。
他的聲音很奇怪,像是習慣了低沉嗓音,刻意壓下來的,有一點微啞。聽得人不是很舒服。
道格拉斯搖了搖頭說:“沒有老爺,時間剛剛好。”
“哦……”公爵點了點頭。
他雖然看著年輕,行為舉止卻並不像個小夥子。也許是當慣了上位者,氣場使然。
“沒有遲到……”公爵輕聲重複了一遍。
又微笑著說:“那麼就坐下來吧,酒已經斟好了,彆拘束。”
桌上的食物異常誘人。
搖晃之下,杯壁上掛著清晰的酒淚,被燈火照得剔透。烤雞外皮焦黃,飽滿油亮,散發著熱騰騰的香氣……
這些和馬車上提供的乾麵包形成了鮮明對比。
考生們一個個都有些扛不住。
但他們不太敢吃。
幾場考試下來,他們警惕性很高。
倒是遊惑,坐下之後就不客氣地端起酒杯淺飲了一口。
周祺“誒”了一聲,沒攔住。
“你真喝啊?”她朝公爵那邊瞥了一眼,悄聲說。
遊惑說:“渴了就喝,有什麼問題。”
這次的食物比以前考場好多了,手藝跟922相比也不會差,他當然下得了嘴。
“但是……”
周祺覺得自己還算不上朋友,攔不住,於是轉頭想找秦究幫忙。
結果秦究喝的比遊惑還多一點。
周祺:“……”
公爵哈哈笑起來說:“這樣的客人我喜歡……”
他又轉頭對道格拉斯說:“我喜歡,不介意讓他們多休息休息。”
道格拉斯點了點頭說:“好的,老爺。”
離公爵最近的考生隱約聽見這話,猶豫幾秒,也開動起來。
人就是這樣,隻要有兩三位帶頭,其他人就會迅速加入。
眨眼間,那些端著酒杯隻晃不碰的人都試著啜了一口,感覺不像□□,又陸陸續續動起了刀叉。
就在這時,大門又開了。
一對男女匆匆忙忙進來,男人的禮服領口都係錯了扣,顯得焦灼又狼狽。
女人的大裙擺也沒整理好,縮在男人身後,有點緊張地挽著對方的手。
遊惑朝他們看了一眼,心道係統也不是純種牲口,起碼“夫妻”並不都是強湊的,有一些應該是真的情侶。
就算不是情侶,在這種生死難說的考試裡搭伴,多少有點吊橋效應。
公爵擱下杯子,轉頭問管家:“道格拉斯,這對客人總該遲到了吧?”
道格拉斯點了點頭說:“是的,老爺。”
他蒼老的眼睛看向那對考生,又無波無瀾地對公爵說:“遲到了好一會兒。”
公爵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他聲音不高。
但大廳很靜,其他人都安靜著沒插話,就顯得異常清晰。
那對考生當即就開始抖,臉色變得慘白。
公爵抬手說:“沒關係,沒關係,不要害怕。我隻是例行問一問,來,坐到這裡,給你們留了座。酒已經斟好了。”
男人拍了拍女人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子往長桌那頭走去。
在公爵身邊,確實留有兩個空位,就好像特地為遲到的客人準備的。
周祺依然盯著公爵,片刻之後小聲對遊惑說:“那對考生我認識,第一輪我們同考場,男的叫張鵬翼,女的叫賀嘉嘉,本來就是情侶,感情還挺好的……”
她說著,又看著公爵低聲咕噥了一句:“我男朋友本來也在的,可惜第二場我們就走散了。”
遊惑問她:“你這是第幾場?”
周祺說:“第四場。”
她成績勉強還可以,以至於她抱著一點希望,男朋友比她厲害一點,隻要不碰上太奇怪的考題,應該都會考得比她好。那麼五場結束……沒準兒他們能一起出去。
她說著話,又朝公爵看了半天。
遊惑問:“你怕他?”
周祺一愣,搖頭又點頭:“怕肯定是怕的,他是題目啊,誰知道他會乾點什麼。不過我老看他是因為……他嘴巴長得跟我男朋友有點像。我挺想他的。”
她委委屈屈地喝了一點酒,瞄了遊惑一眼,又瞄了秦究一眼。
長歎一口氣說:“更想了。”
遊惑:“……”
美餐過半,公爵又敲了敲杯壁說:“感謝各位遠道而來,陪我懷念我的艾麗莎和科林。相信……相信他們如果知道了,也一定會非常感動。我聽道格拉斯說,你們承諾可以救治這裡的鎮民。”
他頓了頓,用溫和的聲音說:“那些可憐的人,我替他們感謝你們。”
“白天道格拉斯會安排車馬送你們去鎮子裡,但傍晚前請務必回來。我做不了什麼,但請給我一個為諸位提供美餐和溫軟床鋪的機會。”
他說著,突然偏頭咳了幾聲。
悶悶的,但整個人都在發抖,像是在努力把咳嗽抑製在胸腔內。
道格拉斯扶住他。
他用布巾擦了擦嘴角,轉過頭來的時候嘴唇鮮紅。
餐桌上人輕輕驚呼。
公爵說:“這兩天有點不舒服,小毛小病,不用擔心。”
“對了,諸位在這裡住著,麵具就不要摘了吧。”公爵突然補充道:“這樣整整齊齊,多漂亮。”
“……”
誰要長得整整齊齊?
這公爵怕不是有強迫症。
但鑒於大家提前有了心理準備,知道公爵一定會有一些怪癖,也就沒太放在心上。
接著公爵又說:“我的房子有一點大,夜裡很容易迷路,所以多喝一點酒睡個好覺,這樣夜裡就不用起床了。”
他哈哈輕笑兩聲:“另外還有一個請求,剛剛也說了,我身體不是很舒服,夜裡睡眠不好,不希望被人打擾,所以如果有喜歡夜裡起床的朋友,請不要去西塔樓一層。我睡不著的時候脾氣不太好,很怕冒犯了各位。”
眾人點了點頭,又有一點惶恐。
但美酒和美餐吸引力實在很大,而公爵始終表現得很溫和,沒多久,考生們就又埋頭吃了起來。
孩童的吟唱作為背景,輕飄飄的,讓人不自覺有點想睡覺。
但大家在努力維持清醒,內部聊著天。
這次的考題有點怪,以前第一天就會發生點什麼,或者給出一些隱性題目要求。
再或者也會有排名倒數第一會受到什麼什麼懲罰之類。
但這次很奇怪,什麼也沒提。
高齊和趙嘉彤咕噥了幾句,揪著手裡的麵包轉頭問遊惑:“……A,你覺得呢?”
“什麼?”
“我跟趙嘉彤在商量。咱們明天是先去鎮子上探探情況呢?還是趁人不在,探探這城堡的情況。公爵估計是個大麻煩,暫時先彆招惹他。”他跟趙嘉彤說了自己做夢的事,對那個夢耿耿於懷。
他感覺這古堡一百二十個不對勁。
“趙嘉彤支持去鎮子,比較穩妥。我支持探城堡,你投誰一票?”
遊惑說:“我想先去探探監考處。”
趙嘉彤:“?”
高齊:“???”
“不是……監考處招你惹你了先探他們乾什麼?”高齊不理解了。
他又轉頭看向秦究,捏著鼻子好聲好氣地問:“你呢?現在趙嘉彤支持去鎮子上探探,我支持先探城堡,這位A要去探監考處。一人一票,就看你了?”
“我?”秦究說:“我想招惹一下公爵。”
高齊:“……”
他為什麼要跟這麼兩個變態玩意兒一起考試?
不遠處,桌首旁,公爵抵著嘴角又咳了幾聲,轉頭對遲到的考生張鵬翼、賀嘉嘉輕聲說:“今晚你們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