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秦究說:“我麵前就有一個,正頭也不回地跟我放狠話。”
遊惑在門前停住腳步。
“我突然有點好奇,在你眼裡我們現在算什麼關係?”秦究說。
遊惑站了一會,片刻後說:“監考官和考生的關係。”
他說完,屋裡沉默持續了很久,身後那個一貫囂張肆意的人突然安靜下來。
遊惑神情冷靜,抓著杯子的手指關節卻泛白。
又過了很久,在他打算去開門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很輕的腳步聲。
接著,秦究的氣息落下來。
他低下頭,在遊惑耳邊說:“其他監考官和考生不上床,大考官。”
遊惑眼睫顫了一下。
那幾乎是一個從背後抱上來的姿勢,但又帶著他們之間特有的對峙意味。
“你的嘴硬我早就習慣了,越擔心誰就越要刺誰。我沒見你這麼刺過彆的人,衝著這點我說什麼也會回來的。”秦究說。
“就算係統把我扔出去,清掉記憶什麼都沒留,我也會回來的。”
……
***
古堡的大火燒了很久,絲毫沒有要熄的架勢,似乎有太多東西該被灼燒乾淨。
公爵和巫醫的靈魂早已消散,留下的殘肢屍骸因為巫術回溯的緣故,紛紛複歸為人。
他們經曆了一回涅槃重生,大叫著從火中逃竄出去,重見天日。
一切生死在大火中回到起點。
城堡某個角落,一個紅木箱子突然震動幾下,有什麼人在裡麵驚慌尖叫,想要離開。
自從公爵複生後,紅木箱子就一直放在他的床底。
他每隔幾天就會呼喚著“我的艾麗莎”,會尋找和她相似的姑娘,砍掉她們的頭顱四肢,為了讓艾麗莎回來。
可長久以來,他從沒有打開過那個木箱子。
他把它藏在床下,從放進去的那一天起,直到現在……一次都沒有打開過它。
那個巫術,要求被複活的人和犧牲品一起被蠟燭包圍。
公爵給自己做過無數次,細節再清楚不過。
但他每一次……每一次去找那些年輕姑娘,都沒有帶上艾麗莎。
不是因為害怕殘肢。
殘肢他見得多了,親手砍的數也數不清,他隻是不想看到箱子裡的那張臉,不想看到箱子裡的那個女人。
因為那個女人根本不是艾麗莎。
真正的艾麗莎,在公爵複活的當天就被巫醫借走了。
巫醫說,他上一具身體太老了,老得撐不了多久了。他和公爵是相牽連的,他虛弱,公爵也會虛弱。他死,公爵也會死。
他需要一具適合寄居的身體,來保證公爵長久健康地活著。
其實可供選擇的軀殼很多,但管家選擇了和公爵最親密的那個。
他知道公爵夫人愛慘了自己的丈夫,如果巫醫寄居在夫人的身體裡,也許會受原主影響,永遠忠於公爵。
所以那天夜裡,管家隻複活了公爵一個,巫醫占據了夫人的身體,作為回報,他召回了仆人們的亡靈。
但她並沒有留在古堡,而是去了鎮上的教堂,偽裝成一位修女。因為鎮子上的活人更多,足夠她使用。
管家怕公爵醒來後傷心,把騙來的那對夫妻中的女人剁了,弄出一片狼藉的慘相,又給她戴上麵具。
他對公爵說:“複活失敗了,不知出了什麼問題。”
公爵在血泊旁站著,目光一轉不轉地盯著麵具下的半張臉,許久之後對管家說:“裝進箱子吧。”
從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可以請求巫醫換一具身體,但他沒有。
他隻是默許地,把“艾麗莎”藏進了床下,讓全古堡的人陪她一起戴上麵具,向所有人展示他有多懷念對方。
隻是……永遠也不可能複活她。
紅木箱終於被撞開,一個頭發散亂的年輕女人跳出來,在某個拐角處碰到了自己同樣悲慘的丈夫,相攜著離開這裡。
猩紅火舌包裹的走廊上,油畫散落一地,顏料被烤得乾駁龜裂,轉為焦黑,畫框燒得像碳。
公爵夫人的嘴角在炙烤中緊縮,從微笑著上翹變成平直,又微微下拉,像厭棄,也像悲傷。
她的身體躺倒在曾經富麗堂皇的臥室裡,而公爵原本的身體埋在某片焦土之下,他們相隔千百米,一個化為焦炭,一個腐爛成泥,永不會再有交集。
古堡之外,薑原連滾帶爬地跑進人群,周祺抱著他又笑又跳,最後嚎啕大哭。
更遠處的地方,監考處接到通知。
係統拉響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通警報,卻隻給了三位監考官一張白條。
因為它找不到任何懲罰依據,也找不到任何規則來解釋……為什麼兩個沒有記憶的人,相隔幾年,身份對立,卻依然能搞到一起。
所以說愛恨真是奇怪的東西。
有的早早腐爛入土。
有的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