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艘海船抵達荒島的時候, 秦究跟在考官A身後上甲板, 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對方腰間的皮帶。
彼時距離數學考試早已過了一周, 按照聞遠的說法, 那枚黏在皮帶上的薄片應該會自我銷毀, 銷毀的過程中黏著麵帶有一定的腐蝕性,所以會在皮帶上留下一塊淡淡的痕跡。
但是沒有。
秦究仔細確認過, 他貼上薄片的地方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考官A在薄片自毀之前就發現了它, 並且摘掉了。
秦究第一次真切地懷疑考官A的立場, 而不僅僅是眼神、表情這種解讀起來太過主觀的理由。
不可否認, 他很高興。
在荒島上的那幾天, 是他們之間關係極為放鬆緩和的階段,某些瞬間甚至會讓人產生一種“他們是並肩戰鬥”的錯覺來。
但終究隻是某些瞬間而已……
從那個考場出來後,接二連三發生了很多事——
考官A和當時被稱為考官Z的楚月被召進主控中心, 一呆就是好幾天。出來後, 考官A又變成了那個難以招惹的“係統代言人”。
而秦究則發現,敢死隊的人正一個接一個地失去音訊。
接著,在不久後的一輪考試裡, 他又一次碰到了聞遠。
那次的考場設定在某個軍事基地,初冬的天空總是陰沉沉的,又灰又冷。
他們沒有趁手武器, 沒有合適的裝備, 比任何一次都危險。
秦究被直升機投進一片戰區, 落地就是一場廝殺, 連招呼都顧不上打。
當他劫了一輛槍械運載車翻進車鬥,背靠著掩體換彈夾的時候,聞遠從側麵潛行過來。
他爬進車廂,丟了一套裝備給秦究說:“你可太牛逼了,不穿點裝備就敢對這種車動手,我剛剛從那邊過來,大氣不敢喘,看得一愣一愣的。”
聞遠指著遠處某片卸貨區,說:“那邊裝備多,我給你帶了一套過來。這麼大的考場落地就能碰見不容易,能算朋友了。你叫什麼名字?”
秦究裝好了兩套槍,正把其中一套遞給他,聞言就是一愣。
“你說什麼?”他皺著眉問。
聞遠“啊”地疑問一聲,以為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了這人不高興:“我沒說什麼啊,就說你很牛逼,交個朋友,問你叫什麼名字。”
求生欲使他又誇了秦究一句,結果把秦究的臉色誇得更沉了。
聞遠:“?”
他一手抓著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不認識我?”秦究問。
“我……應該認識你?”聞遠遲疑地說。
很難描述秦究聽見這話的瞬間是什麼心情。
考場之上,係統無處不在。他甚至沒法直接詢問對方,發生了什麼事,碰到了什麼事,還記不記得來這的目的,記不記得被稱為“d-to-d”的敢死隊。
他費了一番功夫才旁敲側擊地了解到事情原委。
原來聞遠在前一場考試中也踩點違規了,他被帶去監考區的雙子樓做了三天BUG清掃處罰,卻在清掃快結束的時候碰到了意外。
很難說這是單純意義上的受傷,還是係統借著他受傷的名義又做了點什麼。
總之,結果就是聞遠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樣穩,也忘了自己究竟是什麼人。
秦究想起進係統前收到的資料,它提醒說進入係統的人會受到不同程度的乾擾,慢慢忘記自己和現實之間的聯係。
但他沒料到會乾擾得這麼徹底。
他活了二十多年,要說哪些人可以算作朋友,一定有敢死隊那幾人的名字。
他們帶著同樣的目的,散落在一個生死難料的局麵裡,既是獨立的,又能算一個整體。這樣的牽連放在正常環境下,甚至可以發展成至交了。
但他們不同。
他們這群人其實沒有過任何私下的相處,算不上熟悉。又因為任務特殊,相互之間很多信息甚至是保密的。唯一相關的,隻有任務和生死。
所以秦究把他們當做特殊的朋友,聞遠是其中最熟悉的一個。
現在,這位朋友也“消失”了。
……
種種事情不斷加重考生和係統之間的矛盾,這種□□味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了考生與監考官之間,也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秦究和考官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