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更相信它是故意的,它有彆的打算。
不過眼下他們沒那麼多時間考慮這個,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回頭是來不及了,也不符合他們的性格,不如按照計劃繼續走下去。
他們陸陸續續穿過那團霧,在那個過程中,154都懸著一顆心。深怕走到一半,係統突然醒悟切斷通道,把他們分散開來。
事實卻沒有,他們依然很順利。
眾人從濃霧中鑽出來,看到的是銀灰色的高樓、金屬塔、大片倉庫式的建築,中間碼著一些簡單的排樓,乍一看就像是學校或部隊的宿舍。那些排樓外麵箍著院牆,牆外掛著金屬牌,刻著黑色的字:休息處中心旅社。
於聞他們是第一次來這裡,張著嘴愣了半天才問:“這是幾號休息處?乾什麼的?”
154說:“2號,也被稱為武器庫。”
“你是讓我們來搞裝備的嗎?”
“裝備是一方麵,不僅僅是因為這個。”154解釋說:“還因為這裡比較特殊。”
他們說話的時候,遊惑抬眼看向了更遠處。
那裡,三幢銀灰色的高樓夾著一架鋼筋和金屬皮打造的塔樓,是這裡最有標誌性的建築。很久以前,遊惑還是考官A的時候常會眺望到這些建築在煙霧中的影子。
不過不是在這裡,而是在曾經的主控中心。
每一次穿過那片樹林,穿過那圈金屬網,走向主控中心的金屬堡壘時,遊惑都會朝天邊看一眼,那裡有高樓的虛影,常會讓人想到清晨被霧籠罩的城市。
那片虛影就是2號休息處。
遊惑上一次這樣遠眺它是三年之前,他手裡捏著局部自毀的程序按鈕,前麵是彌漫的硝煙,背後是大片的血。他在天光中閉起眼,按下那個按鈕,激烈的刺痛在眼睛裡乍然綻開。
他在那一瞬彎下腰,片刻之後又重新站得板直。他抿著唇,在接連不斷的疼痛中睜開眼。天光正在變暗,遠處的高樓虛影已經變得模糊。他很快就要看不見了,但他知道在廢墟的另一角,有人還在等他。他需要好好地走過去,在光亮徹底消失前再看一眼。
……
“特殊在哪?”於聞還在嘰嘰喳喳地詢問。
“特殊在這裡曾經可以聯通主控中心,隻要你有權限,並且知道路。”154說。
“真的?!”於聞有點激動:“那我們現在去弄點武器?”
154說:“還不行,你們現在都算黑戶,一進武器庫警報聲能響成片。先找個地方落腳,給我一點時間。”
他帶著眾人繞過正規旅社,穿過兩片廢棄的區域,走到一排破敗樓房前說:“這是以前的旅社,看著破,裡麵其實還行,水電我可以給你們開。”
“旅社?那怎麼變成這樣了?”
“因為這兩位當初造反的時候,從這裡弄了不少武器進主控中心,走的就是旅社那條路。”154指了指秦究和遊惑說:“係統一怒之下,就把這邊報廢了。”
“那現在還能從這裡去主控中心麼?”
“想得真美。”154說:“當然得重找入口。”
“你確定還有入口?”楊舒說:“如果是我我就打死不用了。”
“所以你不是係統。”154說:“主控中心必須保證有充足的軍械火力支持。對係統而言,重新開一條入口的風險甚至以前還小。”
“先在這裡湊合一晚,我開了屏蔽,等人齊。”
眾人陸陸續續上了樓,154把所有房間都開了,燈光和嘩嘩水聲同時出現。他們繃緊的神經終於有一絲鬆懈,積攢已久的疲憊席卷而來。
922還很茫然,154看不下去,把他拽進一間房。
整條走廊忽然安靜下來,所有“彆人”都走了,隻有遊惑和秦究。
視線相觸的瞬間,那捧火瞬間就燒過來了。
從當年的考生秦究拿著資料盯上考官A到現在,他們相識五年,可實際上這五年將近四千天,相當於現實十年之久。
四千天裡,他們同在係統的時間不到一半,有交集的日子不到600天,單獨相處的部分更是屈指可數。
沒有比他們更不像戀人的人了。
他們糾纏著撞進門,又糾纏到了桌上。
……
秦究狹長的眼睛半闔著,陷落在眉骨和鼻梁的陰影裡,依然能看到眼底一片通紅。
潮濕的汗順著清晰的肌肉紋理滴流下來,淌落在另一個人身上。
遊惑抓著他的後頸喘息著弓起腰,聲音又悶在秦究的吻裡。
秦究吻著他微張的嘴唇、半睜的潮濕眼縫、脖頸的喉結,啞聲說:“我四年前就做過這些,吻過這些地方……我居然忘記了。”
“我的大考官這麼好,我居然忘記了。”
忘了兩次。
其中一次對方都記得……
遊惑繃著腰線,清晰地感覺著他的存在,在他的動作下,眼裡籠起一片霧氣。
他在重重的喘息中,低頭看著秦究。淺色的眼睛天生帶著冷感,此時這種冷感之下又含著兩分情.欲。
“補償我。”他說。
很久以前,有人摸著他的眼角說過:你這裡還會難受麼?等離開係統,我陪你再去查一下眼睛。
後來這個人離開了一段時間,再回來的時候,這句話就隻剩他一個人記得了。
再後來,當他有一天離開係統住進醫院,由醫生給他蒙上眼睛,連他自己也把那句話忘了。
隻是在漫長的黑暗過去後,解開紗布的那天,他站在療養院的窗邊,看著天光從刺眼到平和,忽然覺得身邊少了點什麼。
那是一個年末,他聽著護士小姐在旁邊嘰嘰喳喳的說聖瑪利亞廣場那邊很熱鬨,不過除了那裡,其他地方都開始冷清,商店總不開,新年要到了。
療養院外是空空的街道拐角,他看著那邊,有時會覺得有幾分熟悉。
小護士問他為什麼走神,他說沒什麼。
他隻是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樣寂靜的街道,明明還沒入夜,街上就沒了人。那應該也是一個新年伊始,外麵下著雪,他大步流星往住處走,就像是……想回去見一見某個人。
……
萬幸,兜兜轉轉這麼久,他還是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