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還記得第一次在診所遇見阿瑟·霍爾德夫妻後,她去溫切斯特的時候,跟華生提起過霍爾德太太,當時華生感歎阿瑟對夫人用情很深,能修成正果,也算是得償所願。
阿加莎那雙藍色的眼睛瞅向霍格博士,“博士,您在跟霍爾德太太交談的時候,她是什麼反應呢?”
“她本人也無法解釋那到底是幻想還是真的。”
霍格博士有些頭疼地掐了掐眉心,“阿瑟第一次意識到她或許有精神疾病的時候,是不止一次見她在臥室和花園裡跟空氣說話。但是這次她產生幻覺,跟阿瑟說她總看到一個老者的時候陰魂不散地跟著她,要審判她,她為此痛苦不堪。可是不管是阿瑟還是身邊的侍女,都沒有發現過她最近有什麼異常。”
安靜了下,霍格博士歎息一聲,語氣有些沉重地說道:“除了今天淩晨,侍女發現霍爾德太太在自殘。”
霍格博士去見了霍爾德太太。
那個美麗而年輕的太太麵容憔悴地靠在床上,見了他,未語淚先流。
霍格博士:“不管那是否幻覺,霍爾德太太為此感到非常痛苦。”
如果是幻覺,那就是病情忽然惡化,對症下藥,配合醫生的治療手法,及時不能完全像正常人一樣,但也可以正常生活的。
如果不是幻覺呢?
阿加莎心裡覺得這件事情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而這時,霍格博士又說:“霍爾德太太的病情並不穩定,阿瑟希望我這幾天都能去費爾班克彆墅,評估霍爾德太太的情況。”
阿加莎一怔,抬眼看向霍格博士。
霍格博士微笑著看向她,說道:“可是我不能為了一個病人,置其他的事情不管。亞曆山
大·阿瑟跟我私交確實不錯,但劍橋那邊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病人很重要。
教書育人也很重要。
霍格博士雙手合十,沉聲說道:“所以我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了,阿加莎。”
將近一年多的時間,足以讓霍格博士看清阿加莎的潛力,這個年輕的女孩,如今已經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助手和學生。
阿加莎聽到霍格博士的話,笑著問:“博士,您不怕我把這個任務弄砸了嗎?”
霍格博士的語氣很篤定,“我相信你。”
這個年輕的女孩自從來到攝政街的診所後,總是能給他帶來驚喜。半年前她為了一個小病人,單獨奔赴溫切斯特的銅櫸莊園,表現得非常出色。
現在的阿加莎,已經在倫敦小有名氣。
霍格博士在一些研討會上,也會聽到有資曆的同行向他打聽阿加莎的事情。
心理學是一門年輕的學科,誰都在摸著石頭過河。
阿加莎以一己之力,拉著自己的老師大膽地邁進了犯罪心理的領域,並且小有成效。
這個年輕女孩的未來,並不會止步於在攝政街的診所裡當一個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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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加莎按照霍格博士給的時間,準時到了費爾班克彆墅。
彆墅是白石頭砌成的房子,離主路有點距離,遠遠看著,十分氣派。
霍爾德先生是個周到的人,派了輕便的兩輪馬車去攝政街接阿加莎。阿加莎坐在馬車上,打量周圍的景色。
雙向馬車道兩旁的草坪綠草如茵,車道從主路通向彆墅的大門,大門的右側有一個小門。
阿加莎坐在馬車上,禮貌地問車夫那道小門有什麼用處。
車夫:“那個側門是專供菜販子出入用的,進門就是一條小路,小路的儘頭是廚房。霍爾德先生不喜歡看到陌生人在前花園晃蕩,所以專門弄了一個小門和小道給菜販子送菜用。”
阿加莎點了點頭,馬車在大門前停下。
門前有一個年輕的女傭等著,見馬車停下,立即上前將馬車上的阿加莎扶下車。
“是杜蘭小姐嗎?我是霍爾德太太的貼身侍女艾瑪,今天霍爾德先生有點事情要處理,去了銀行。霍爾德太太正在後花園裡曬太陽。”
阿加莎下了馬車,微笑著跟艾瑪打招呼。
車夫將馬車駛往左側的小道,阿加莎看著馬車離開。
艾瑪察覺到阿加莎的目光,笑著說:“這是通往馬廝的。”
阿加莎:“這條小道也是彆墅的嗎?”
“不是。”艾瑪引領阿加莎進入大門,跟阿加莎解釋道:“那條小道不在彆墅的範圍,是公用道路,平時基本上沒人走。”
阿加莎多看了那條小道兩眼,沒再說話。
在後花園裡,霍爾德太太正坐在一個巨大的太陽傘下,她靠著扶手藤椅,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蒼白的臉顯得那雙幽黑的眼睛大而空洞。
在霍爾德太太身後,有一個侍女站著。
艾瑪跟阿加莎說道:“自從前天晚上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我們再也不敢讓霍爾德太太單獨待著。天哪,杜蘭小姐,如果不是我覺得霍爾德太太當天晚上的舉動有些怪異,令我放心不下,非得去看她一眼才安心,後果將不堪設想。”
貼身侍女說起這些事情時,還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阿加莎的目光落在坐在藤椅上一動不動的年輕太太,問艾瑪:“她坐了多久?”
艾瑪:“霍爾德先生出門之後,霍爾德太太就在這兒坐著,算算時間,應該有一個多小時了。”
阿加莎點了點頭,緩步走過去,她看到霍爾德太太的手腕上纏著紗布。
而這時候坐在藤椅上的年輕太太抬頭,麵無表情地看著阿加莎。
阿加莎蹲下,跟她平視。
“霍爾德太太,你還記得我嗎?”
霍爾德太太沒有說話。
阿加莎臉上露出一個微笑,溫聲說道:“我是阿加莎·杜蘭,一個月前還跟霍格博士來這裡看過你的。”
霍爾德太太眨了眨眼,她呼吸有些急促,忽然伸手緊緊握著阿加莎的手,像是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似的,啞聲說道:“我分不清楚真假了,杜蘭小姐。前天夜裡,我差點就死了!”
對方的手很用力,抓得阿加莎的手腕有點疼,但她並沒有掙脫,隻是用另外一隻自由的手輕拍霍爾德太太的手背,安撫說道:“沒事的,霍爾德太太。那些事情會過去的,相信我,我會幫你。”
霍爾德太太卻連連搖頭,“沒人能幫我。我說我看到的人是真的,可是他們都覺得那是我的幻覺。杜蘭小姐,那是真實存在的人!神出鬼沒,無孔不入,他們專挑我單獨一人的時候出現,說要審判我!”
他們?
不是隻有一個人嗎?
阿加莎安撫好霍爾德太太,終於在她口中得知她見到的所謂“幻覺”,至少是兩個人。
隻是其中一個老者出現得最頻繁,根據霍爾德太太的描述一下,那位老者留著白胡子,頭發雪白,手裡杵著拐杖。
除了老者之外,她還見到過一個年輕人,長得很強壯,年輕人不愛說話,見了她神情陰惻惻的,向她做出一個擊斃的手勢。
審判霍爾德太太的人是老者。
阿加莎跟霍爾德太太聊了一會兒,又給她做了簡單的心理療法之後,霍爾德太太的情緒平複很多,她跟阿加莎說:“我曾經有過一段不太光彩的過去,那個老者以我那段過去審判我,說我有罪,早該去死。我告訴阿瑟這件事情,阿瑟說那一切都是我的幻覺。杜蘭小姐,我已經分辨不出真假。”
“沒關係,霍爾德太太。”
阿加莎的聲音輕柔,說出來的話也仿若春風化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霍格博士既然讓我來,肯定是覺得我能幫你。你要相信霍格博士,也要相信我。”
霍爾德太太一怔。
阿加莎向霍爾德太太露出一個微笑,保證說道:我會幫你找出真相的。
霍爾德太太見到的人?_[(,到底是真的還是幻覺,阿加莎有點說不好。但是她在霍爾德最後一次見到那個老者的花園外側靠近小道的角落,發現了一個煙頭。
阿加莎小心地將煙頭撿起,端詳著那個煙頭,仿佛那樣就能就這個煙頭得出好幾個結論。
——當然是不可能的。
她又不是福爾摩斯。
阿加莎將煙頭放進一個乾淨的袋子裡,站在角落裡,前方的小道可以往右可以通往主路,往左可以通往馬廝,應該是她進來時艾瑪說的那天公用道路。
轉身抬頭,剛好能看到掩映在樹木枝葉裡的樓房,而這個位置正對著的,就是霍爾德太太的房間。
倫敦的春天多雨,角落裡泥土鬆軟,她走過來,多少有一些足跡跟原先曾經出現在這裡的人留下的足跡重疊,難以辨認。
阿加莎想了想,將煙頭收好之後返回彆墅。
彆墅門外,艾瑪已經準備好了馬車等她,見她回來,笑著問道:“杜蘭小姐,準備走了嗎?”
剛才阿加莎跟艾瑪說彆墅周邊風景優美,想一個人逛逛再走,艾瑪欣然同意。
阿加莎笑著點頭,走向馬車。“可以走了。”
艾瑪扶她上馬車,跟車夫說要去攝政街。
阿加莎聽到了,說:“不去攝政街。”
艾瑪一怔,“那要去哪兒?”
阿加莎抿了抿唇,隨即眼眸彎彎:“去貝克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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