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離麵無表情堵住他棋盤上的退路:“你何時這般愛管閒事了。”
墨月眯眼,星眸諱莫:“實話告訴你,你與她的緣分,且有一段。”
青離指尖一頓:“說具體點兒。”
墨月搖搖頭:“言儘於此,至於她的命格,我也沒有完全看透。”
準確地說,是最近出現了太多變數,墨石如此,青離如此,堯音亦然。
還有尊上師徒,原本尊上的命格他是無法參破的,但近日他總看見一些模糊的畫麵--軒轅神劍,白衣染血……
而尊上的徒弟則更是前路未卜,一個身負煞氣的女媧後人,即便有尊上護著,也不一定全然無恙……
墨月微微斂眉,待銀月盤出來後再看吧,他雖可窺測天機,卻不可逆天而行,且命格之事原本就妙不可言,既已出現變數,往後便更是莫測。
“該你了。”青離冷不丁開口,墨月這才回過神來,望向棋盤,卻見白子優勢儘顯,成圍剿之態。
墨月凝眉半晌,不緊不慢落下一顆黑子:“青離,容我多一句嘴,凡是過猶不及,情愛亦是如此。”
青離抬眼:“你怎麼又提起這個。”類似的話他近一陣已經說過好幾回了。
“隨口說說而已,”墨月瞥過他:“當年你癡情的模樣我至今記憶猶新。”
青離嗬嗤一聲:“你的記性未免太好。”
麵對他的諷刺,墨月也不惱,隻輕笑道:“見過你那副鬼樣子,哪裡還敢輕易忘記。”
當年青離那場情劫,當真是看得他驚心動魄。
那時候天道給出了明示,他順著線索找到此人,第一次相見便是他以區區凡體,孤身一人闖入妖界忘川時的情景:
少年一襲鴉青道袍,渾身上下浸滿斑斑血跡,目光如隼,冷若冰霜,攜卷著毀天滅地之勢,屠儘忘川眾妖……
“你快輸了。”青離沒再反駁,隻冷冷開口。
“那可未必。”墨月順著小獅子的金毛,道:“這盤若成平局,便再給我一些仙器吧,墨石胃口大得很。”
青離麵色毫無波瀾:“不給。”
“嗷嗷……”小獅子委屈地叫喚起來。
墨月拍了拍它的大腦袋:“急什麼,好好看著我是如何贏他的。”
*
堯音是被一場噩夢驚醒的,在夢中,她又完完整整見證了一次洛華與辛漾的生死虐戀,而不同的是,最後的最後,洛華竟主動吻/上了她--邊吻邊緩緩取出她的心頭之血。
他就那樣看著她不可置信的雙眸,如春風般溫柔,如細雨般繾/綣。
那素白修長的手指沾滿腥紅血跡,可他的麵容卻是無儘悲憫:“堯堯,小漾元魂已傷,必須回歸神位。”
“堯堯,對不起。”
“……”
瞬間頭痛欲裂,堯音猛地睜開雙眼,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正在落塵殿內。
堯音皺了皺眉,她為何在落塵殿?
她記得綠桑道完歉後,洛華留下她,說有事同她商議,然後便提到了昆侖神鏡,再然後……她被嚇暈過去了?
堯音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她對洛華究竟是怕到何種地步,連同他說個話都能給嚇暈過去?
“堯堯,”正兀自想著,殿外忽而傳來熟悉的聲音,心跳瞬間失了半拍,驀地抬頭,隻見門簷處那人正端著一個青白玉碗,逆光而立:
“好些了麼?”他抬步走進,恰如夢中那般溫柔繾綣。
堯音下意識護住心口,訥訥往後挪移兩步:“尊上。”
洛華滯了滯,將玉碗擱置在案幾上:“堯堯,過來喝藥。”
她死死僵立在原地:“尊上,小神該回鶯巒院了。”
洛華淡淡點頭:“嗯,喝完了就回去吧。”
堯音顫抖著,最終抬起手,將玉碗隔空吸附過來,也不看那黑漆漆的藥汁,仰頭一飲而儘。
“尊上,小神告辭。”
她喝得一滴不剩,放下碗,避開他低頭匆匆往外走,卻在即將離開之際,一下被人捉住了手腕。
“昆侖鏡一事你不願說,我也不會逼/你,隻是堯堯,你非要和我如此生疏嗎。”
堯音想抽回自己的手,麵色如紙般蒼白:“尊上貴為神尊,自然是與我等不同的。”
空氣有一瞬間的靜默,良久後,洛華才緩緩開口:“你是不是還在為小漾的事生氣。”
那日華清仙境,沒能第一時間救下她是他的過錯,眼睜睜見她受傷,他心中之痛不會比她少半分,以前因為小漾的緣故,他們冷戰多年,可如今她重傷在身,怎的還可如此任性妄為?
小漾是他的徒弟,她是他結下陰陽雙生契的妻子,她們二人他都會好生護著,然她何以對他懼怕至此?
那樣惶恐的眼神,他再也不想從她雙眸中看到。
“不是。”堯音回答得很果斷:“小神早便說過,尊上與令徒的事情,小神沒有資格管。”
她停頓半晌,又道:“小神隻是希望能早日與尊上解除陰陽雙生契,畢竟有這契約一天,我與尊上還需擔個夫妻之名,做一對同生共死的仙侶,正如尊上所言,小神如今法力儘失,日後若遇到什麼危險,怕是會連累尊上。”
雖然以洛華的修為,也不見得會受多大的牽連,但影響肯定是有影響的。
四周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洛華眉目深凝,緊鎖她微頷側顏:“你果真……是這樣想的?”
堯音屏住呼吸,手腕被勒得越來越緊,她強忍住湧上心頭的恐懼,抬目對上他墨色瞳眸:“字字肺腑,絕無虛言。”
字字肺腑,絕無虛言……洛華眼底隱隱發紅,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正漸漸滋生蔓延,痛欲蝕骨,令他幾欲落荒而逃。
腕上的力道驟然一鬆,眨眼間,他身形已移至大殿門口,背影修長,負手而立,嗓音似月華般寒涼:
“你什麼時候把昆侖鏡的事交代清楚了,什麼時候再來與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