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帶你進去做了什麼?”蘇白月牽著金轍易的小手, 坐在屋子裡給他的舊傷口上藥。
金轍易斂眉,小臉上依舊帶著一抹蒼白神色, 仿佛是在書房裡被嚇得狠了。
但蘇白月知道,小男主這不是被金老爺嚇得,而是害怕自己冒名頂替的謊言被拆穿,所以自己給自己嚇成這樣的。
畢竟年紀還小, 待長大了,便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臉色怕是也不會變一分。
不過這樣的小男主才可愛嘛。
蘇白月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完好的那麵臉頰。隻可惜, 金轍易太瘦,連臉蛋肉都掐不到。
蘇白月難免一陣惋惜。
“爹爹劃開了我的手,把血滴進了碗裡。然後又劃開了自己的手,也把血滴了進去。”被金清柔摸了臉, 金轍易麵露羞紅,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羞澀了起來。
古代標準版的滴血認親。
蘇白月點頭,了然道:“這叫滴血認親。父親這便算是認你了。”
金轍易小小幅度的點了點腦袋。剛滿十歲的他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所以身體瘦弱不堪。身量也矮的可憐,站起來的時候堪堪到蘇白月胸口。
女孩子長的快, 小男孩要到十五、六歲的時候才開始發育。那一段時間,會跟吃了激素一樣的長。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小男主的身體好好調養起來。
蘇白月命嬤嬤去請了大夫, 細細診脈查看, 得出隻是身子虛弱的毛病後,立刻決定開始給他食補。
藥補不如食補,金轍易餓了那麼久, 不能一下子就吃的太好。
不過好在這個小男主不挑食,給他什麼就吃什麼,就算是苦的渾身發顫的藥汁也能麵無表情的咽下去。
一看就是個從小苦過來的孩子。
金轍易沒上過學,而金老爺則非常希望自家出個讀書人,所以特意給家裡的孩子請了教書先生。男男女女的小娃娃在一屋子裡學習,每天吊著腦袋背書。
蘇白月也曾在裡麵讀過書。隻是隨著年紀漸長,也就不去湊熱鬨了。
因為金老爺是個重男輕女的。他從來不認為女人要讀書,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要不是當時金清柔的生母堅持,金清柔怕是連大字都不識一個。
翌日,金轍易被送去讀書了。
屋子裡,蘇白月正在給他挑選冬天的衣物。
金夫人視金轍易為眼中釘,恨不能除之而後快,自然不會給他細心準備東西。金老爺又是個不管內宅事的,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來找他那些通房、小妾胡天海地。然後再就是看看自家兒子的讀書情況。
蘇白月用自己的私房錢,讓身邊的奶嬤嬤去給金轍易置辦些男童用的東西。
這位奶嬤嬤就是上次跟金清柔一起發現金轍易的老嬤嬤,也是跟著金清柔生母陪嫁過來的,最是忠心。一心隻為著金清柔和金轍易好,拿了銀錢,便趕緊出府去街上置辦了。
這邊奶嬤嬤剛走,那邊金轍易正好放學回來。
蘇白月看到他臉上的傷,蹙眉道:“怎麼了?”
金轍易曾經看到過彆人上學,心中羨慕,今天去的時候開開心心的,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卻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先生說的我都聽不懂。”而且他連毛筆都不會拿,研墨也不會,連書本都拿倒了。
金轍易一臉沮喪。
最關鍵的是,由於他是個新來的,所以難免被裡麵的“老人”排擠刁難,其中最出頭的就是金夫人的那個親兒子,年僅八歲的小霸王,金源寶。
金源寶此人,完全被金夫人寵得無法無天,真正的熊孩子一個。金轍易臉上的傷就是他帶人打的。
蘇白月給金轍易上了藥,非常心疼。
她好不容易才把小男主小臉蛋上的傷養好啊喂!
金轍易身上新換的小棉襖也破了,臟不拉幾的不知道在地上滾了多少圈。蘇白月莫名有一種想要去教訓熊孩子的衝動。她家易哥兒這麼乖,一定是外麵的人欺負他了!
“疼嗎?”蘇白月小心翼翼的碰了碰。
金轍易搖頭,“不疼。”那邊的應該更疼。
屋外突然傳來叫罵聲,金夫人領著自己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寶貝兒子金源寶打上門來了。
金源寶比金轍易小兩歲,現在八歲。因為平日時好吃好喝的供著,所以被養的白白胖胖的。
蘇白月牽著金轍易出去的時候,就看到金源寶那張豬頭臉,沒忍住,笑了出來。
金夫人氣得頭頂冒煙。
她好好的養一個兒子,平時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磕著碰著,這個金轍易倒好,一來就給揍成這樣了,還有王法嗎?
“大姐兒,你看看,那個小兔崽子給我兒子打成這樣,我今天一定要找老爺評理!”說著,金夫人上去就要扯金轍易。
蘇白月趕緊把人往後藏。
說要找老爺評理,其實就是金夫人私心想把人弄到自己院子裡頭去好生折磨。這麼些年,那些短命的妾室、通房就是這麼沒的。從金夫人這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可以看出來,這麼個小破孩要是落到她手裡,那還不得半路夭折啊。
其實蘇白月也挺奇怪的。這麼個看著螞蟻般瘦弱的小東西,到底是怎麼把比他胖一倍的金源寶揍成那樣的?
蘇白月不知道的是,金轍易從小在那些大漢的手底下討生活。那些大漢又養著那麼多男娃娃、女娃娃,每天的吃食總是不夠,金轍易年紀雖小,但憑借著一股狠勁,硬是每天都能吃到最多的食物。
他沒有禮義廉恥,每天隻有填飽肚子這一個念頭。
就算是搶了原來的金轍易的身份,變成了現在的金轍易,他也不後悔。更何況,那個金轍易已經死了。
他曾經救過那個金轍易一命,現在就當是他還給他的。
真正的金轍易是個富家公子,剛剛到大漢手裡的時候一直受欺負。後來,他學乖了,跟在最凶最狠的小男主身後討食,竟然也勉強度日。隻可惜,身子骨太弱,沒熬過來。
蘇白月是一定要護住金轍易的。
自家孩子怎麼能讓彆人欺負了呢?
但她還沒說話,那邊金老爺聽了金夫人身邊婢女的話,聞風過來,一臉的怒氣衝衝。
“沒教養的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金老爺四處尋找能打人的東西。
蘇白月趕緊一把將金轍易摟到懷裡,她能感覺到他纖細的身子在微微發顫。
金轍易是從小被打到大的,他根本就不怕。他發抖,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擁抱。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即將要挨打的時候,將他護在懷裡。
好溫暖。
金轍易閉著眼睛沉迷半刻,然後霍然睜開那雙眼。雖隻是一個小小稚童,但因為早熟,所以那雙眼睛裡沉浸了太多的東西。不過僅在一瞬間,被儘數壓下,又恢複成了那副孩童該有的天真模樣。
“姐姐,是我的錯,就算是弟弟要殺我,我也不該打弟弟。”金轍易伸手攥住蘇清柔的手,雙眸蓄淚。
“什麼!殺你!”蘇白月一臉震驚。
金夫人也慌了,“小兔崽子,你胡說什麼呢!”
聽到這句話,那邊金源寶罵罵咧咧的喊,“就是要殺你,殺了你!”
稚嫩的話語,如雷霆般闖入正準備將金轍易暴揍一頓的金老爺的耳朵裡。
其實這話是昨日金源寶聽到金夫人說的。小孩子就記在了心裡,今天欺負金轍易的時候就用上了。
隻以為是什麼非常狠的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