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已經七零八落十分難看,索性便不裝了,應隱唇角平直,認真說:“我不想再被他們議論。”
宋時璋垂眸看她一會兒,沒動怒,雲淡風輕的一句:“我以為你是知好歹的人。”
“我——”
宋時璋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她嘴唇上:“我今天心情很好,你該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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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到半夜一點多後,全組人疲馬乏,導演大發慈悲,給準了半個多小時的茶歇。
所有人都趕緊掐著點打盹,片場外東歪西倒,不是卷個包,就是躺器材上。也有抽煙的,喝咖啡的,潑水洗臉的,各人有各人的能耐。
應隱也困,幸好她白天補了覺,眼皮子才沒闔下來。下一場戲對白多,她不敢歇,重溫爛熟於心的台詞。
程俊儀跟著熬,被她誦經似的念白給念困了,隻能打開手機玩。
後半夜,所有社交平台的活躍度都降了下來,掛在熱搜上的話題多半是圖便宜買了湊kpi的,唯獨應隱那條顯得矚目:【宋時璋探班應隱】
話題主持人是一個營銷號,老熟臉了,語氣浮誇:
「宋時璋不僅探班,還以應隱名義請全劇組吃飯喝茶,看這香格裡拉的logo,幾百份,大手筆啊。兩人談天也沒避著劇組,看應隱落落大方的樣子,怕不是在明示什麼?y1s1,大佬低頭講話的樣子還挺溫柔的~」
“宋時璋買的。”程俊儀一錘定音:“他名字在前麵,所以是他買的。”
應隱誦經似的聲音止住了,過了沉默的數息,她脫了力般仰麵靠上,廉價的彈簧因她的後仰而發出窸窣碎響。
一隻修長白玉似的手夾著書脊,將劇本倒掩在了臉上。
休息室的燈光明亮,透過幾頁紙,照得她眼皮滾燙。
方導的劇組對代拍路透嚴防死守,這麼久下來,除了得到默許的,任何一張多餘的物料都沒有釋出過。
她縱然有心要防,也防不住彆人殷勤安排、主動上供。
“打電話給麥安言。”
程俊儀撥出去,響了一下便通了,可見他沒睡。
應隱接過手機,貼上耳朵,仍閉著眼:“這種熱搜不撤,宋時璋給你多少錢?”
麥安言本來就一肚子窩火,聽她夾槍帶棒,冷笑一聲:“你有能耐,還讓他拍到這種照片?”
“什麼照片?被他叫過去講兩句的照片?”應隱冷笑一聲:“你明天安排個攝影師來,拍一百張,掛熱搜,就說我應隱是人儘可夫的婊.子妓.女一個片場到處都是上過我的男人!”
麥安言立時噤聲,半晌,長長地舒了口氣:“你彆發火,我會撤的。隻不過那些帳號要一點時間。你知道的。”
她知道啊,她當然知道。宋時璋傳媒集團。龐大的營銷矩陣,無孔不入的打手。
隻要宋時璋想告訴全世界應隱是個妓.女,那麼第二天全世界都會覺得她人儘可夫。
隻要宋時璋想告訴全世界應隱冰清玉潔,那麼第三天她應隱就會從人儘可夫變回冰清玉潔。
翻雲覆雨,定義一個人的一生,對於宋時璋來說,一點也不難。
那本劇本一直貼在她臉上,她也一直仰著頭,以至於程俊儀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過了安靜的很久,俊儀看到一行眼淚,被燈光曬得透明般,很快地滑過了她的臉頰。
“麥安言,當初是你說他很安全,說他是湯總的朋友,說他有娛樂圈一半的資源,說隻是陪一陪出席。”應隱的口吻始終冷靜,隻有肩膀抖得厲害:“你是金牌經紀人,但我不是你最值錢的資產,是不是?”
麥安言跟著她的聲音一慟,慌神了起來:“小隱,小隱!彆這麼說,你永遠是我的影後,是中國最好的女演員。”他斬釘截鐵地說:“我打電話給湯總。”
辰野娛樂的大老板湯野,當甩手掌櫃已久了,半夜接了這樣一通電話,沉默許久,答應跟宋時璋聊聊。
其實兩個好友之間,又有什麼好公事公辦聊的呢?湯野不過說:“不是你這麼愛人的。”
宋時璋回他幾字:“她不夠乖。”
半個小時後,熱搜還是撤了。因為是半夜上的,因此看到的人不多,但還是有零星聲音說,前有送高定後有探班,兩人分明是好事將近。
“他選擇在半夜上,已經是他高抬貴手。”麥安言也被搞得精疲力儘,此刻狠狠地抽著煙:“你彆再惹他了。”
“要不要我脫光了衣服躺他床上?”應隱微諷。
麥安言知道她是故意說氣話,卻認真勸起她:“你不是一直想嫁個豪門嗎?宋時璋還不夠豪?你要多有錢,才能進到你的眼?”
應隱眼淚都笑出來,清亮的。她揭下劇本,俊儀得以看清了她的臉,微笑的、雙眼明亮的、布滿眼淚的臉。
她對著電話一字一句地說:“你就當我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不知好歹,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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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海洋觀景窗深邃廣袤,幽靜的光柱穿透其中,自香港走船運而來的鯨鯊已經不再水土不服,正自在地遊弋著。
柔蕩的浪並不會影響到外麵分毫,這座單獨的鯨鯊館,擁有絕對的靜謐。
商邵已經習慣了每天結束工作後,在這裡單獨待上一個小時,但今天,他顯然若有所思。
觀景玻璃上倒映出他亮著的手機屏幕,上麵寥寥數語,說有一位女明星好事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