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首先,有一件關於我的事情,我覺得先告訴你一下比較好。”安月琴說著,在自己的手機上簡單操作了幾下,打開了一個搜索網站並輸入了什麼,隨即將頁麵展示在了封不覺的麵前道,“如你所見,我是思睿集團董事長的孫女。”
思睿集團的名字,封不覺自然聽過,就像他聽說過微軟或者耐克一樣。“思睿”這兩個字,在他們的宇宙,象征著一個商業帝國。而此時封不覺看到的頁麵,就是在網上搜索“思睿集團董事長孫女”後的返還結果。
封不覺念道:“謔……還真是呢。那麼說來,我算是……你們家總公司旗下的……一個出版業子公司的……下屬雜誌社的……員工,是這個情況吧?”
“不僅如此,彆忘了,你之前大部分的出版作品,都是通過你口中的這個‘子公司’發行的。”安月琴接道。
“嗬嗬……看來我是倚靠著思睿的大山在吃飯啊。”封不覺笑了:“那我是不是應該稱你一聲……大小姐?”
“恰恰相反,我把身份直接告訴你,就是為了讓你不要區彆對待我。”安月琴道。
“嗯……也對,就算你不告訴我,以我的個性,也會很快查到這件事。到時候……我對你的態度一定會起變化。”封不覺直言不諱道:“與其如此,不如從一開始就把話都挑明。”
“對,所以請你務必把我視為一名今天剛剛上任的、普通的編輯。”安月琴道。
“我儘力而為吧。”封不覺懶洋洋地回道。他心裡則在琢磨著:這是唱得哪出啊?大財閥把自家的富三代下放到基層曆練曆練?
“很好,那麼……”安月琴道:“我們談正事吧。”她說到此處,便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拿出了一本雜誌,放在茶幾上。
“呃……您該不會是想在這兒點評我上個月稿子吧。”封不覺道。
“當然不是。”安月琴指了指那本雜誌:“我隻是想問一下,你買過、或者看過我們的雜誌嗎?”
封不覺倒也誠實:“和雜誌社簽合約前,還有剛開始連載的時候,我也買過幾期。不過最近有小半年都沒看了。”
“那請先看一下吧。”安月琴如果知道覺哥的毛病,她肯定不會說出這句話來。
封不覺二話不說,拿起那本雜誌就開始逐頁翻看。他雖是一目十行,但也不可能很快就閱完這幾十張紙。而安月琴又不太好打斷對方,畢竟是她自己要求封不覺看的。
於是乎,一晃眼,二十分鐘過去了……
封不覺放下雜誌:“我看完了。”
“還真是‘看完’了。”安月琴心裡念道著,不過她嘴上還是用平常的語氣說道:“能說一下你對這本雜誌的整體印象嗎?”
封不覺好像有點兒明白對方的意圖了,他略一斟酌,開口道:“紙質和印刷都不錯,算是市麵上的一流水準了吧;定價也合理,不算難以接受;內容方麵沒什麼大問題,隻是廣告幾乎占了一半的篇幅,未免讓人覺得有些水。”
“嗯,說得很對。”安月琴道:“我的觀點和你大致相同。我們雜誌的紙媒銷量比起電子版差很多,就是因為廣告太多,讓讀者感覺……自己買了一本雜誌,卻隻看了半本的內容。”
“可這年頭的紙媒都是這樣的啦……沒有廣告,連印刷成本都收不回來啊。”封不覺道。
“所以要改革。”安月琴一手拍在了雜誌上。
“這種市場營銷部門管的事情……你和我討論得那麼起勁乾什麼啊?”封不覺有點哭笑不得。
“其他部門的人屍位素餐是他們的事,身為一家企業的一員,看出了問題,就不該袖手旁觀。”安月琴打斷道。
“謔~”封不覺笑道:“那您想怎麼樣呢?”
“不是‘想’怎麼樣。”安月琴道:“今天早晨,我的報告‘已經’交到總編的桌上了。”她頓了一下,“他也已經同意了,從五月起,我們的雜誌將由周刊改為半月刊。”
“你有沒有想過……”封不覺道:“如果你真是個普通員工,剛進公司,就越級往最高領導桌上扔一張報告……會有什麼後果。”
安月琴知道封不覺話中所指,她擲地有聲地回道:“總編會采納我的意見,和我的身份無關。”語氣確是很自信。
“嗬嗬……這位同學,‘屍位素餐’,其實是一個比較冷門的成語。”封不覺用一種教書先生般的口吻道:“不過‘自欺欺人’呢……我們日常生活中經常會用到。”
安月琴將身子往前湊了湊,神情不悅地逼視著封不覺,“不覺,我看過你的文章,你就差把‘自戀’這兩個字寫在臉上了……你一定覺得自己特有水平是吧?”
“是啊。”封不覺往後靠在沙發上:“我就是很有水平。”他停頓了數秒,淡定地吟道:“手舞石上月,膝橫花間琴。過此一壺外,悠悠非我心。”說著,他拿起茶幾上本就放著的一杯冷咖啡,好似品酒一般淺嘗一口,“為你現編的,覺得如何?”
安月琴被覺哥這一忽悠,竟是一時語塞。她這輩子是真沒見過有人給自己作詩的。
三秒後,封不覺就笑道:“哈……彆琢磨了,這是李白的《獨酌》。”
安月琴有些惱羞成怒,臉頰悄然生出一抹緋紅:“引經據典、插科打揮很了不起嗎?”
“非也非也。”封不覺道:“這年頭,出身好,後台硬,最了不起。”他攤開雙手:“你要求彆人不要區彆對待你,這想法不錯,不過你最好先糾正一下自己的作風和態度。
你要真覺得自己能像老陳一樣當個普通編輯,就踏踏實實乾好本職工作。彆拿著業務員的工資,操著董事長的心。那叫僭越懂嗎?擱古代就殺你全家,擱現代就炒你魷魚。
還有,什麼‘彆的部門的人屍位素餐’之類的話,講出來之前過過腦子。就算那是事實,也不該由你講出來,你這不等於在說領導是傻子、是瞎子嗎?想不想乾了?”
封不覺的態度囂張到了極點,“最後給你點友情提示,你剛剛湊過來的時候,我聞到了名牌香水的味道,這種味道就仿佛在對你的同事們說——‘滾遠點’。你要是不想成為職場冷暴力的對象,我勸你幾句,今後態度要平易近人,穿衣服要偏休閒,香水用便宜點兒的,上班的時候開輛挫點的車。最重要的……彆在背後打小報告。”
安月琴聽著封不覺的話,期間神情數變,一進屋時的那股氣勢早已蕩然無存,此刻她倒像是個實習生,正在聽老師傅談人生。
“你說完了?”安月琴半天後才開口,這會兒她的神態挺複雜,似是想發火,卻又透出點兒委屈。
“差不多了吧……你可彆發火啊,是你自己讓我把你當一般編輯看的哦。”封不覺嘚瑟地說道:“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希望我把你當大小姐看待,我完全可以理解。”
安月琴這回無視了他,並開始說正事:“五月起,雜誌改為半月刊,頁數翻倍,廣告減少。因此,包括你在內的,所有正在連載的簽約作者,每個月都要加更30%的內容,而且必須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按!時!交!稿!”
封不覺吞了口唾沫,臉色霎時慘白,這四個字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催命符。
安月琴說到這兒,已站起身來:“你的稿子校對做得很好,故事也很受歡迎,你唯一的問題就是兩個字——拖稿。但是,從這個月起,請嚴格按照合同上的交稿日期執行。”說著,她便走到門口,伸手去開門。
封不覺竄了過去,啪一聲就給跪下了,“大小姐!咱們再商量商量!有話好說啊!小人我……”
安月琴這時已邁出門去,看著覺哥毫無節操的廉價下跪,她的心情又莫名地好了起來,有點兒想笑,不過她還是竭儘全力繃著臉,一本正經地道:“五月十五號我再來,屆時請把六月份的稿件準備好,以後有事郵件聯係,郵箱地址沒變。”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了一句:“嗯……謝謝……再見。”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