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有頭痛的玩疾,這點範閒聽婉兒說過,上次在避暑莊外也偶爾聽太子提到過。但範閒此時更注意的乃是長公主對自己的稱呼以及自稱,幾句話中,長公主稱你稱我,顯得格外親熱。範閒微微一笑道:“頭痛有許多種,老師當年教到這裡的時候,也頗為頭痛。”
這話淡,但兩個頭痛也挺有趣,長公主淺淺一笑,柔媚頓生。範閒自己與費介的關係,在京都裡早就不是秘密,更不可能瞞過長公主,所以乾脆挑明。
“真沒有什麼好法子嗎?”長公主今日不問其餘,竟是單單在頭痛症上打轉,滿臉愁容,柔弱不堪,“這幾日真是痛死我了。”
範閒微微低下眼簾,靜心寧神:“臣倒是學過一套按摩的法子,雖然隻能治標不能治本,但總有些舒緩之效。”
長公主眼睛一亮,柔聲道:“那趕緊來試試。”
範閒苦笑道:“這……怕是有些不方便吧。”
長公主掩唇噗哧一笑,“想不到名滿京華的範大才子,居然還是個持禮的小酸生,且不說病急從權,隻是再過幾日你就也是我兒子了,又怕什麼?”
範閒看著對方少女般的神態,再一聯想到對方的真實年齡,本來應該產生很惡心的感覺,但是看著長公主嫩滑的臉頰,清如初葉的眉,還真很難產生反感。但聽到兒子二字,他心中依然生起一絲冷笑,麵上卻是一片平靜應道:“長輩有命,豈敢不從?”
……
太監端上銅盆清水,範閒仔細地洗淨雙手,然後緩步走到長公主身邊,深深吸了幾口氣,平伏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儘量不讓自己的目光落到長公主黑發之下微微露出一帶的白色頸膚上,穩定地伸出雙手,擱在了對方的頭上。
手指穿過長公主的黑發,發尖飄過溫柔,有些微微的癢。
範閒乾脆閉上了眼睛,幻想自己和五竹叔一般,蒙著一塊黑布,手指尖摸到長公主的發際,然後輕輕向上,雙手拇指摁在太陽穴上,兩根食指同時在她的眉上描了一描,確認了眉心的位置。
一叩。
長公主似乎沒有準備好,輕輕哼了一聲,倒是聽不出來是痛楚還是按到了部位。範閒平心靜氣,倚仗自己對人體穴道的認識,緩慢而又穩定地為她揉按著頭部,手指在李雲睿頭部的肌膚的每次接觸,都是那樣的穩定。
“嗯。”長公主皺了皺眉,心想自己是不是冒失了些,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小家夥手法竟然如此好,指尖似乎帶著一道道細微的氣流,在揉弄著自己痛楚的根源,每一捺,每一摁,都會讓自己輕鬆許多,精神漸趨放鬆,竟似緩緩生起一股睡意。
“這手法也是費介都的嗎?”她半閉著眼睛,斜靠在床榻之上,朱唇微啟,隨口問道。
“認穴之法是費先生教的。”範閒的手指依然穩定地在光滑的肌膚上移動著,聲音也沒有一絲顫抖:“這按摩的法子,卻是自己學的。”所謂久病成醫,當他前世靜躺在病床上,初期的時候還存著一絲重新站起來的奢望,所以那位可愛的小護士常他按摩腿部及全身的肌肉,隻是後來終究都絕望了,不過對於按摩的手法,範閒卻記了下來。
“挺不錯的。”長公主表揚了一句,又緩緩地閉了眼睛,享受著那雙少年的手所帶來的溫暖放鬆感覺。
廣信宮裡一片安靜,長公主的雙眼一直閉著,長長的睫毛搭在白皙的皮膚之上,微微顫抖,她忽然開口說道:“你要娶婉兒,就必須忘記四年前的事情。”
範閒的手指一頓,恰恰停留在了長公主耳下某處,那處看似尋常,卻是致命的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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