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邁著碎步,一臉惶急地往圓子裡走,恨不得插雙翅膀飛過去,但是看著自家老爺一如平常般冷靜寬厚的後背,總是不敢搶先。
將將到了前宅與後宅交通地圓門口,便聽著圓內又是一聲慘嚎響了起來,無數的板子落在皮肉之上的聲音,劈劈啪啪的響著。聲聲驚心!
柳氏此時心神早亂,驟聞此聲,也根本沒聽明白是不是自己寶貝兒子在嚎。胸口一股悲鬱氣往上堵著,竟是哀鳴一聲,昏了過去!
幸虧身後地大丫環們沒敢因為她的斥退而離開,很守規矩地跟在後麵,這才扶住了顫顫欲倒的夫人。
三間書房裡最安靜的那間。在臨著假山旁的僻靜處,是範閒在家中辦理院務的地點,一向嚴禁下人靠近。此時書房裡卻有三個人坐在裡麵。坐在書案後的。竟赫然是那位剛剛赴四處上任的小言大人,言冰雲,而坐在他下手的,是範閒的門生史闡立與一處主薄沐鐵。
除卻在圓子裡麵監刑地藤子京和鄧子越,這三個人便是範閒的心腹了,而言冰雲的地位自然是最特殊地那位,他與範閒有上下之分,又有淡淡朋友之誼,此時皺眉聽著圓子裡劈劈啪啪的板子聲。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該送到京都府去辦的事,怎麼就放在家裡行了家法?與慶律不合,與慶律不合。”
三人之中,隻有他才敢對範閒的決定表示置疑。史闡立笑了笑,對這位小言大人解釋道:“這事兒暫時還不能鬨大,真送到京都府去了,查出二少爺和宮裡那位……大家就沒有轉還的餘地,提司大人也隻好和二皇子撕破臉皮打一仗,但不論打贏打輸,範家二少爺總是沒有好果子吃地,依京都府能抓著的證據,不說判他個斬監候,至少也要流到南方三千裡。”
沐鐵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敢應話,畢竟抱月樓的事情,是他暗中點醒範提司,等於說範家二少如今地下場是他一手造成,雖然範提司對於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但誰知道範家大多數人是怎麼想的呢?
言冰雲又搖了搖頭,明顯對於範閒用家法替代國法的手段不讚同,但也知道目前隻能這麼樣做,忍不住微微譏諷說道:“咱們這位提司大人……真真是水晶心肝兒的人物,家法狠狠打上一通,日後就算抱月樓的案子發了,他在宮裡,對著陛下也有了說辭……至少二殿下想窮究範府禦下不嚴,縱弟行凶的罪名,那是沒可能了。”
史闡立聞言一愣,心知肚明範閒將這頓板子打的闔府皆知,目的就是為了傳出去,事先堵一堵那些言官們地嘴,隻是……範思轍犯的是刑案,這麼解決,肯定是不行的。
言冰雲笑著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說道:“你就不要瞎擔心,你那位門師早有安排。”史闡立心想,這件事情和四處沒什麼關係,大人喊你來,一定就是有什麼安排,隻是也不方便繼續去問。
沐鐵走到窗子旁邊,隔著假山遠遠看著圓子裡的板起臀顫,肉開血濺,哀嚎連連,縱使他是監察院的官員,也不免有些心懾於範閒的心硬手狠,看著那些在板子之下痛苦萬分的範柳兩家子弟,忍不住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史闡立又開始在書案上忙碌地抄寫著一些馬上要用的文書。
……
……
柳氏醒了過來,正準備去找範閒拚命,一揉眼睛,才發現圓子裡正在打的都是自家的那些紈絝親戚,雖然那板子下的極狠,血花濺的極高,小子們叫痛的聲音極慘,但隻要不是自己的親生崽兒吃苦,柳氏是一點意見也沒有,重新回複了範氏夫人的高貴與端莊,冷冷地看了場間一眼。
在婦人的心裡,自己的兒子範思轍小打小鬨是會的,但在京都搞了這麼些人神共憤的事情,斷然是受了些邪魔外道的引誘,場間這些娘家的子侄,範氏的族人,自然就是罪魁禍首,她越看越是生氣,聽也不聽娘家的親戚向她求救的呼喊,將牙一咬,對藤子京那乾家中護法喝道:“大少爺讓你們打,就給我使勁兒些,不治好這些小兔崽子,怎麼出得了這口惡氣!”
說話間,夫婦二人進了書房,一看見房角處趴在長凳上,下身**著的範思轍,柳氏頓時亂了方寸,撲了上去,心疼地看著兒子背後臀上的道道血痕,忍不住低聲哭了出來,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那一道道腫成青紅不堪模樣的棍痕:“我的兒啊……”
一隻手伸了過來,上麵拿著一張手帕,為她拭去麵上淚痕。
柳氏一看,竟是範閒……她咬著牙,沒有露出怨恨的神色,卻依然止不住有些幽怨。
範閒已經回複了冷靜,一通毒打之後,氣出的差不多了,安慰說道:“沒事兒,您讓一讓,我給弟弟上藥。”
柳氏萬分不舍地退到一邊,看著範閒將藥抹到範思轍的身上,這時候,範思轍已經被整治的上氣不接下氣,奄奄一息,時刻可能昏厥過去。
範建往旁邊一看,自己的兒媳婦兒和女兒都在角落裡老老實實地站著,婉兒的眼裡滿是驚恐的痕跡,想來先前這頓打確實駭人,而若若的眼中卻帶著淚痕,不是心痛弟弟體膚之苦,而是悲於弟弟不成材。他搖了搖頭,咳了一聲,先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才和聲對範閒問道:“安排的怎麼樣了?”
“依您的意思,思轍今天晚上就走。”範閒恭敬說道:“已經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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