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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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範府宣?的是姚公公,三聲炮響,範府忙碌了好一陣子才擺好了香案,做足了套路,闔府上下都在大堂上候著,而大皇子與北齊公主不方便再停留在府中,便自去了,那位太醫正卻還很堅強地留在書房裡。
聖旨進府是件大事,連範閒都被迫被臥房裡抬了出來,好在宮裡想到他正在養傷當中,所以特命他不用起床接旨,也算是殊恩一件。
他聽著姚公公尖聲的聲音,發現陛下這次賞的東西確實不少,竟是連了好一陣子還沒有念完。他對這些賞賜自然不放在心中,也就沒認真聽,反而覺著這太監的聲音極好催眠,躺在溫暖軟和的榻上,竟是眼皮子微微搭著,快要睡著了。
範尚書輕輕咳了一聲,用眼神提醒了一下,婉兒微驚之後,輕輕掐了掐範閒的掌心,這才讓他勉力睜開了雙眼,最終也隻是聽著什麼帛五百匹,又有多少畝田,金錠若乾,銀錠若乾……終是沒個新鮮玩意兒。
範家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子,這是慶國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陛下也不準備在這方麵對範閒做出太多補償,隻是讓範閒複了爵位,又順帶著提了範建一級爵位,父子同榮。
正旨宣完,堂間眾人無聲散去,姚公公這才開始輕聲宣讀了陛下的密?。
密旨不密,隻是這份旨意上的好處,總不好四處宣揚去。
範閒精神一振,聽見陛下調了七名虎衛給自己,這才覺得皇帝不算太小氣。欣喜之餘,便將陛下另外兩條旨意下意識裡漏過了。
如今的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地人身安全,明年要下江南。誰知道自己到時候能不能夠回複真氣,五竹叔現在越發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了,還是得靠自己為善。
……
……
在花圓外麵,範閒看見了那七名熟悉的虎衛,領隊的正是高達。這些虎衛數月前還曾經與他一同出使過北齊,當然算是熟人,如今被陛下遣來保護範提司,心裡也是極為樂意——與小範大人在一起呆著,總比呆在陛下身後地黑暗裡要來的舒服,更何況小範大人武技高明。己等也不用太操心。
背負著長刀的虎衛在高達的率領下,半跪於地,齊聲向範閒行禮道:“卑職參見提司大人。”
範閒咳了兩聲。笑道:“起來吧,都是老熟人了,今後本官這條小命就靠你們了。”
虎衛們以為小範大人在開玩笑,卻不知道如何接話,乾笑了兩聲。哪裡知道範閒說的是實在話——七虎在側,就算海棠忽然患了失心瘋要來殺自己,他也不會怎麼害怕無措。
“你們先去見見父親。”範閒望著高達輕聲說道:“雖說平日裡。這麼做不應該,不過既然你們要跟著本官,也就不需要忌諱太多。”
高達點點頭,心裡很感謝範提司的點破,有些興奮地往前宅走去,急著去拜見自己的老上司。
“繡枕?美酒?衣服?……居然還有套樂器?”
範閒在自己的房裡,此時才開始認真聽賞賜的單子看了妻子一眼,苦笑說道:“我雖然當過協律郎,可是從來不會玩這個。”
“宮中規矩而已。”
林婉兒解釋道。看範閒一副懨懨的模樣,也就沒說賞賜裡甚至還包括馬桶之類地物事。此時後宅圓子裡忙的是一塌糊塗,藤子京在府外安排人手接著宮中來的賞賜,而藤大家地就忙生庫房裡歸類,有些要緊的物事,又要來房裡請少***示下。
看著藤大家媳婦在這大冷天裡跑的滿頭是汗,範閒忍不住歎息道:“這倒底是賞人還是罰人來著?”
藤大家媳婦兒眉開眼笑說道:“哪怕是一針一線,也不能含糊。這可都是宮中賞的福氣……整個京都,還有哪家能一次得這麼多賞地?少爺這次可是掙了大大的臉麵。”
“賞賜又不能當飯吃。”範閒自嘲道。
“拿命換來的……臉麵,不如不要。”林婉兒幾乎與他同時開口,夫妻二人對這賞賜都有些瞧不進眼,婉兒心裡隻怕還覺著那位皇帝舅舅居心不良,指望賞賜越厚,自己相公將來就會為他多擋幾次刀子。
“陛下也真是小氣。”範閒笑道:“報金銀數目地時候,我可是仔細聽著的,那數目實在有些可憐。”
林婉兒笑了起來,說道:“你還在乎那些?不過是個意思,賞的東西越繁複,越表示陛下對你傷勢的關心。”
“怎麼不在乎?”範閒一挑眉頭說道:“咱家如今全靠那個書局養著……總不好意思一應用度,還要到前宅找父親伸手要吧?他老人家手裡銀子倒是真多,可我也不能總當啃老族。”
啃老族三個字挺簡單,林婉兒隱約猜明白了,笑了笑,看見房內並沒有什麼閒人,輕聲取笑道:“你不是還有間青樓嗎?聽說那樓子一個月可是能掙幾萬兩銀子的。”
範閒失笑道:“那是小史的,你彆往我身上攬。”
林婉兒假啐了他一口,咕噥道:“自家人麵前,還裝著,也不嫌累的慌。”
“隨時隨地都要裝,最好能把自己都瞞過了才好。”
“大哥先前找你做什麼?”林婉兒睜著大大的雙眼,好奇問道。
範閒略想了想,說道:“他不想做那個禁軍統領……看我有沒有什麼法子。”
林婉兒微微皺眉道:“依大哥的性子,肯定是不願在京中呆著。”
範閒冷笑道:“誰願在京中呆著?隻是陛下可不放心這樣能征善戰地一位兒子,老是領軍在外。”
這話說的有些大膽,有些毒辣。婉兒心裡都忍不住顫了顫,說道:“你現在說話也是愈發不小心了。”
“當著你,才能說直白一些。”範閒歎道:“我倒是願意幫大殿下,可我畢竟是位做臣子地。在這些事情上根本沒有一點發言權,也真不知道大殿下是怎麼豬油蒙了心,大著膽子對我說的這般透徹。”
“或許大哥以為……看在我的麵子上,你總不至於害他。”林婉兒苦笑道:“他自幼想事情就這麼簡單。”
“這京都的水太深,我遊了半天,發現還沒探到底。”範閒皺眉道:“春天下江南,你和我一塊兒走,爭取在那邊多呆會兒,也真正消停一下。”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朝廷是讓你安個欽差身份先查內庫。還是直接任你個虛職。”林婉兒認真分析道:“如果是欽差身份,可是不能帶家眷地,如果名義上要長駐江南。我跟著去倒無妨。”
範閒搖搖頭,說道:“管他怎麼安排,反正我要帶著你走。”
“這話就蠻不講理了。”林婉兒笑吟吟說著,心裡頭多了幾分甜蜜,她也明白。以範閒和自己的身份,再怎麼壞了規矩,如今也沒有人敢多嘴些什麼。隻是不知道宮中那些娘娘們會不會同意自己遠赴江南,她自幼身子柔弱,最遠的地方也不過就是去年在蒼山過了一個冬而已,今日聽範閒說著,似乎自己有可能去傳說中美麗如畫的江南看看,心裡很是高興。
“也莫太出格了。”她忽然想到一椿事情,看著範閒說道:“陛下雖然是發的密旨讓虎衛保護你,不過總會讓京都人知道,雖然你如今身受重傷。虎衛前來的理由充分,可是……虎衛的身份不一樣,在你的身邊會很刺眼的。”
範閒伸手摸了摸自己唇上有些紮人的胡子,笑著說道:“放心吧,陛下是個聰明人,讓虎衛來府上,用地理由,自然是保護你這位郡主娘娘。”
……
……
房外傳來敲門聲,範閒有些惱火地搖了搖頭,不是惱火於此時有人來打擾自己,而是發現自己真氣全失之後,對於周遭環境的變化,遠沒有往日那般敏感了,至少再也無法提前許久,便能聽到漸近的腳步聲。
範若若領著太醫正進了屋,太醫正看見林婉兒也在屋內,慌地急忙行了個大禮,又將臉轉了過去。
慶國不像北齊,本沒有這麼多男女間的規矩,更何況太醫正的年齡足以做婉兒的祖父了,他這迂腐的舉動,頓時惹得屋內眾人笑了起來。
“父親……說,哥哥既然精神不錯,便與太醫正大人談談。”範若若苦笑望著哥哥。
範閒心裡一涼,知道是父親這個無恥地人,終於頂不過太醫正的水磨功夫,將他推給了可憐的兒子來處理。不過他心裡對太醫院地要求也早有了決斷,笑眯眯地望著太醫正,說道:“老大人,您的來意,本官清楚。”
太醫正張口欲言,範閒趕緊阻道:“不過本官這副模樣,是斷然不可能出府授課的……”他看著老先生一臉憤怒神情,又說道:“不過……我會在府中口述一些內容,印成書本,再送到貴處。”
太醫正一捋胡須,似乎覺得這也算是個不錯的成果,微一沉吟之後說道:“隻是醫之一道,最講究身傳手教,隻是看著書本,總不是太妥當。”
範閒喘了兩口氣後說道:“書出來之後,若有什麼疑難之處,我讓若若去講解一下。”
太醫正聞言滿臉惶恐:“怎能讓範家小姐拋頭露麵?”宮中手術之時,他在旁邊看著,知道是範家小姐親自……動針,不曾懷疑她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