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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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水枯,兩岸多是修葺河堤的民工,正像螞蟻一樣艱苦地搬運著石頭與沙土,聽說上麵的銀子一直沒有全數拔下來,所以除了代工之外,其餘的民夫都顯得有些無精打彩,忙碌一天沒有銅板入袋,誰也不會下多大的力。磨洋工的民夫們,才有了多餘的時間去看一眼早已看膩的江麵,學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士官員們。
一看之下,眾人卻吃驚不小,隻見將入江南路的大江之上,驟然間多出了許多條船,正在上好巡弋著,冬季航運不如其餘三季,很少有這麼熱鬨的時候,仿佛像是一夜之間,有誰施了什麼魔法,空降了許多條船落在了江麵上。
那些船隻或大或小,形狀各異,速度也不相同,甚至裡麵還夾著幾隻被小小改裝過的三翼船。三翼船是江南水師官用船隻,速度極快,一向不準民間使用。相同的是,這些船上站著的漢子們,腰間都是鼓囊囊的,想來都是藏著兵刃,黯黑臉頰上除了顯眼的水鏽之外,便是沉默的殺意與警惕。
能夠在兩天之內,調集了這麼多的船舶集中在這塊入江南路的水道之上,而且沒有驚動官府出來說知,能有這個能力的,隻能是威名遠揚的江南水寨,單論掌控大江的能力,就連江南著名的那幾大家族,都遠遠不如江南水寨。
江南水寨全名江南及相關水域十二連環塢(這名字可愛),專門在江南密如蛛網的水路上討生活,不論是運貨,客運還是相關產業,都要看他們的臉色,尤其是暗中進行的私鹽私茶和販馬的生意。讓他們掌握了極為強大的實力,尤其是自從夏棲飛當上了水寨大頭目之後,更是著力與官府搞好關係,甚至傳說這位夏爺可以與沙湖裡地水師提督大人稱兄道弟。
流氓加官府,誰也擋不住。所以這些年來。江南水寨雖然明麵上削減了黑道上的買賣,但開始逐漸走出了湖泊水草,正大光明地來到了民間,聲勢更勝從前。
也就是這樣一個強大的勢力。才能夠在大江之上橫行無阻,不懼物議地沿江索船。
發布命令的,就是江南水寨的大頭目夏棲飛,雖然他並不是很在意手下們地生死,但是此次忽然失蹤的關嫵媚和自己母係有些親戚關係。而且更讓他警惕的是,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中咬了自己這麼大一塊肉!
三月的時候,內庫就要重新開門了,依照往年總不是崔家與明家地兩碟小菜。但是今年由於崔家已倒,而且天下皆知,內庫的管轄權已經由長公主殿下移到了監察院的範提司手裡,所以夏棲飛決定試一試,看看在新的時勢之中,自己能不能趁虛而入。正大光明地奪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
隻是內庫生意太大,標地銀子數量以十萬起計,三月份就算想入那個財神門去坐著喝茶,要拿出來的銀子都會嚇死人。
已垮的崔家,猶自紅火的明家都有這個實力。夏棲飛卻絕對沒有,就算他手下掌控了水道上的最大黑幫(你還在看二手書嗎?一手書城,請支持,手機訪問更新最快!。但是手上地銀子,和明家比起來,還像是個叫花子。所以他才會急著四處搜刮銀兩,甚至暗中命令關嫵媚重新做起了河盜的生意。
他連這般小的銀錢數目都不肯放過,很顯然是已經被逼的快要發瘋了。正所謂一文錢難死英雄漢,江上混生活的英雄們要學習做生意,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就是錢。
在此緊要關頭,夏棲飛愈發地小心,並沒有喪失理智,他在猜測著潁州岸邊發生的事情,會不會是針對著自己。
事情發生之時,他正在沙州城裡請江南水師的守備許壽山許大人飲酒,江湖傳說總有誇大,他如今能接觸的水師最高級彆將領就是守備一級。這位許大人知道這件事情後,保持了沉默,任由夏棲飛去搜那條船,但依然給了水寨中人一個警告:任何事情,都必須在三月初之前搞定,搞定之後便要洗的乾乾淨淨,把身上地血腥味兒洗掉!
因為提司大人,三月份就要由澹州來江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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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寨的數十條船隻在江麵上搜尋了許久,卻依然沒有找到那艘模樣明顯地大船,不免有些意外。夏棲飛聽著手下的回報,冷冷地眯起了雙眼,說道:看來那些人沒有下來……那箱子沒那麼容易搬下船,應該還在陽州附近,你們去查了沒有?
那名頭上裹著白布抵擋江風的漢子一愣,窘迫說道:屬下們算著時辰,兩天的時間,船應該到了沙州附近……沒想到對方竟然死賴著不走。
夏棲飛惱火無比,險些一腳就踹了過去,罵道:你是豬啊!略頓了頓,他陰沉喝道:往上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最不濟也要把那艘船給我拖回來!
那漢子領命而去,沒有注意到寨主這句話顯得信心已經開始不足起來。
夏棲飛坐在桌邊,氣鼓鼓的許久不能平靜,這半年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半年,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來乾擾自己,不然籌劃已久的複仇大業就要再重新謀劃了。
一口灌掉碗中的冷茶,激的他反而有些發熱起來,眼中露出兩抹戾狠的神色,乾脆走到了中庭,等著兄弟們傳來的好消息,他解開了胸前的襟扣,露出橫肉上麵的道道疤痕,隻是這些疤痕有些奇怪,齊齊整整的並排著,不象是江湖廝殺中落的
刀傷斧痕,反而像是被人捆住後狠狠鞭打一般。
……
……
中午的時候,一艘大船緩緩駛離了陽州繁華熱鬨的碼頭,向下遊行去。
同一時間,數十條江南水寨的船氣勢洶洶地逆流而上,冒著夜行的危險。尋找著敵人地蹤跡。
上天沒有故意安排捉迷藏的時間,在太陽還沒有沉下山去之前,雙方終於在大江這一段裡最平緩的鏡泊彎一帶遇上了。
數十條船隻迅疾而上,水匪們天生的操舟能力在此時得到了最有效地發揮,不過幾個變陣。便將那艘大船圍在了江心。
江南水寨的船小心翼翼地將京都來船圍在正中,為首那艘三翼飛船向大船處靠了過去,大船此時已經停了下來,似乎是放棄了抵抗。
三翼飛船上地水寨頭領朝著大船上喊道:船上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接受檢查。(請原諒我的懶惰)
大船上麵依然是一片沉默。
水寨頭領麵色微凜,比劃了一個手勢,同時間內一共六艘船靠了過來。伸出長長地繡竿,有些困難地勾住了大船的舷板,取出了身上的短刀,準備強行登船。
便在此時,大船忽然動了起來!
這一動便是全力加速。以令這些水匪們瞠目結舌的速度,向著包圍線的外麵衝了過去,刹那間,大船巨大地帶動力量,將剛剛搭在船舷上的繡質長鉤全部撕碎,十幾個正在向上攀爬的水匪慘兮兮地墮入水中。激起浪花無數,江麵上一片混亂!
而正麵堵著的那艘水寨大船,就這般毫無花俏地與京都來船撞上了——然後毫無花俏地一轉頭,一折腰,嫋嫋婷婷地就滑了開去。
當然。這個美妙的動作,伴隨著甲板破裂。水手驚呼地難聽伴奏。
……
……
尾部留下一道白色的水浪,京都來船疾速地向著下遊駛去,隻在這片鏡泊一般的江麵上,留下了無數木屑與在水麵上沉浮著的水匪們。
水寨首領抓住船隻邊緣,在大浪之中穩定住自己的身形,瞠目結舌看著那條大船的船尾,心裡震驚異常,這艘船……也太結實了吧!而且由完全靜止到這麼快地速度,這操船的水手是怎麼做到的?怎麼比自己的水準似乎還要高些!
京都來船上的水手,全部是當年被撤泉州水師地校官們,常年研習的便是水戰之術,操控大舟水戰地水準,自然要比這些江南水寨玩螞蟻吃象的船工們要強許多。
隻是江麵行舟,因為害怕水下礁石,不敢妄直橫行,所以京都來船上麵沒有掛滿帆,和那些水師用的三翼飛船比起來,在速度上並不占什麼優勢。京都來船隻衝了一道防線,便馬上被隨之而來的十餘艘飛船跟住了。
此時江麵半江瑟瑟半江紅,京都來船在先,江南水寨群舟在後,疾速向下流衝去,在水麵上劃出無數道淡色的傷痕,撓得黃色江水好生不安,成了個百舸競流的美妙畫麵。
用甩鉤!
眼見著那艘京都來船氣勢洶洶,而且船身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竟然如此結實,江南水寨的頭目大聲喊叫著,同時比了幾個手勢,雖然江風極大,一轉眼便將他的話語吹到了天邊去,但看著他的手勢,圍住大船的那些水賊們很有默契地取出了一堆繩索,往大船上拋去。
十幾條繩索破空而去,畫了道漂亮的弧線準確地落在了大船甲板上,水匪們的手法極其嫻熟,果然是做慣了這等熟練工種。眾人接著將手一緊,繩頭帶著的掛鉤便牢牢掛住了船板,此時雙方速度相近,繩索又不是竹子這種硬貨,眾水匪不再擔心什麼,手腳利落地沿著繩子便開始往大船上爬。
……
……
又是爬到一半,可憐的一半時,大船邊舷之上打開十幾個隔板窗口,每個窗口裡都伸出了一枝長鈞或是長斧,惡狠狠地向繩上那些人砍了下去——隻聽著刀風陣陣,慘呼連連,血花隨江風四散,殘肢共濁浪而下,一個照麵間,水匪們死傷慘重!
還有些人僥幸落入江中。但那些繩鉤卻被砍斷了,然後京都來船的那些窗口之中,伸出十幾枝搭弓待發的箭頭,冷漠地瞄準著四周的船隻,雖未發射。卻是震懾之意十足,似乎在說,誰要是再敢靠近,格殺勿論!
後方的水寨首領看的雙眼欲裂。暴露異常,卻又心生寒意——他長年混跡於江河之上,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剿匪,當然知道長弓、矛、斧各四……乃是朝廷水師地標準配製!
難道有什麼陰謀?
……
……
船隻放帆而下,速度奇快。馬上就出了鏡泊灣,來到了沙洲水域之中。
水賊首領狠狠看著仍被圍困著的大船,知道雖然對方出乎意料的準備充分和強大,但是大象也怕螞蟻,隻要仍然在江麵上行走。自己這些長年江邊長大的人,總會有辦法讓對方沉到江底下,自己所需要的,隻是時間罷了。
似乎是在回應他地要求,前方的江麵上陡然出現了四艘大船,橫排在江麵之中。恰好堵住了下行的河道,這四艘大船共有三層,極為高大,落在江中的陰影都被拉地老長,看上去十分威猛。
水寨首領眯眼望去
,發現是最近幾年常與自己這些人暗中配合的水師樓船,不由大喜過望。呼喊道:有兄弟幫手,大家不要著急!
京都來船依然沉默而堅定地向著下遊衝去,似乎那四艘沙湖水師的兵船並不存在一般,又像是要去自儘般悲壯。
……
……
看著夕陽下的那一幕,江南水寨首領頓時傻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眼看著京都來船便要被前後夾擊而死,陷入重圍之中時,下遊沙湖水師四艘兵船,竟是商量好了一般同時偏舵,給那般京都來船讓開了一條道路,讓那艘船悠哉遊哉地順水而下!
這是怎麼回事!
水寨首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腦海中殘留地理智卻告訴自己,自己一乾人追了很久的那艘船……和這四艘水師巨船……真的很像。
沒有給他多想的時間,四艘水師船隻已經像四頭巨獸一般橫在了江南水寨眾船麵前,壓迫感十足。
站在水師船頭的那位官員,江南水寨頭領也認識。正是夏寨主地知交,沙湖水師守備大人——許壽山大人!
許壽山冷漠地站在船頭,隻是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很匆忙間穿好的,帶子都沒有扣好,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望著下方的那個老熟人,眉頭微皺,用眼神向對方示意最好趕緊投降,也顧不得對方究竟看懂沒有,便用官威十足的聲音說道:
船上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手中地武器,接受檢查。
(請再次原諒我的懶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