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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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曆六年初,不論是北齊還是南慶,兩國國境之內都發生了很多神妙的事情,雖然由於天氣寒冷的緣故,稻田裡還沒有長出穀子,自然更沒有雙穗的出現,河裡也沒有出現白魚,山中也沒有發現麒麟,但是……梧州開山時,挖出來了一對銅壁,沙州修河堤的時候,民工們驚喜的發現了一隻巨大無比,上有雲紋之飾的烏龜,江南水田之中,竟有蒼鳥、赤雁翔於天際!
不論是銅壁還是雲龜蒼鳥之屬,都屬於祥瑞一流,各地官員趕緊紛紛上表,大拍馬屁,但京都中的那位皇帝陛下有些不屑一顧。
因為這股祥瑞的無恥風氣是去年在北齊國境之內興起的,最先前傳說是西山第一場雪後,在山上有樵夫發現了白鹿、白狼與白狐,以為吉兆,上書北齊皇帝。
一代宗師苦荷以此為天人之兆,認定各國君主施政得宜,上合天心,故重開山門,於上京城外一處廟內,收一女徒,該女徒便是後來入了皇宮的司理理。
後來這股風潮又傳到了南邊,慶國各地也開始出現這種事情。不過慶國皇帝顯然是個不敬鬼神的強硬之人,直到前些天,欽天監監正顫抖著聲音,狂喜說道欽天監觀測到了景星慶雲,這才讓慶國皇帝開始正視這個事實。
祥瑞又稱符瑞,故老相傳,經文常注,乃是上天對於人間施政者表示滿意,而施的小魔法。這是天意的傳遞,人間百姓十分相信,而祥瑞地種類也極為繁雜。比如風調雨順,比如稻生雙穗,比如地出甘泉等等。
祥瑞分成五個等級,除了像麒麟這種根本找不到的。歸在嘉瑞之中,其餘的等級分彆是大瑞、上瑞、中瑞、下瑞。
白狼白狐乃是上瑞,蒼鳥、赤雁乃是下瑞,而欽天監大喜報告地所謂“景星慶雲”便是天上異彩之雲,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大瑞啊,而且名字裡又嵌著慶國的國號,縱使慶國皇帝再如何矜持與多疑,也似乎開始飄飄然起來。畢竟皇帝也是人,總是喜歡被拍馬屁的。
今年一定是個風調雨順地好年頭。
既然是好年頭,那自然不能有戰爭,以祥瑞為召,北齊與南慶之間的國務交流開始便得密切了起來,尤其馬上兩國聯姻,大皇子與北齊大公長就要洞房。北齊那邊派出了數量相當龐大的使團。
而令南慶人感到震驚與光彩的是,北齊國師苦荷。竟然也隨著使團南下,要做此次大婚的證婚人!
苦荷大宗師在天下間的地位何其超然,他不僅是最頂尖的大宗師之一,而且天一道也隱隱影響著各地的祭廟,與在四野裡行走著地苦修士,雖然神廟向來不乾世事。但這種含而不露的聲威,卻是早已超出了一位武道顛峰的影響力。
如此一來。慶人雖然驕傲光彩,但各項接待事宜又要重新擬過,葉流雲野鶴不知蹤跡,真能對等接待的,倒似乎隻剩下慶國皇帝一個人了,可要皇帝親自出麵,慶國鴻臚寺的官員,又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最後還是太後見不得下麵那些官員慌張,出麵了結了此事,依舊年莊墨韓大家規矩,請苦荷大師入宮,由自己負責接待工作。
不料等苦荷國師到了京都,卻是婉言謝絕了此請,自己住進了慶廟,這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畢竟是一代大宗師,雖然兩國有彆,慶人依然表現了足夠地尊敬,禮敬之餘便是好奇,天下人紛紛猜測,兩國聯姻雖然事大,但怎麼也不可能驚動他老人家吧?
北齊使團入京數日之後,苦荷親赴南朝的真實目地似乎顯露了出來。
原來北齊皇帝親修一封國書,言明願與南慶修好,將去年草擬的那份協議延續萬年,兩國以兄弟相稱,不論尊卑,隻敘新誼,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如此重要的一次談判,當然需要苦荷親自坐鎮,慶國皇帝手執北方同事的書信,沉吟數日,終是輕輕點了點頭,隻怕也是看了苦荷三分薄麵。
消息一出,天下歡騰,慶人縱使尚武,但終究也是喜好太平的日子,隻是軍方隱隱有些憤怒的情緒,覺得如今朝廷強盛,正是一統天下地大好機會,何必整幾張紙套在自己腦袋上?雖然不重,但讓呼吸總有些不順。
倒是老秦家那位軍方領袖將世事看的明白,毫不在意,隻對最親近地幾人偶爾說過:“如今北齊恢複的速度出人意料,幾年內總是不好用兵,這協議不過幾張紙罷了,到時候撕便撕了,咱們皇帝陛下當年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情?”
而苦荷南下京都的另一個目的,卻讓所有的京都官員百姓都跌破了眼鏡,他要收範尚書獨女——範家小姐為徒!
苦荷國師的理由倒也充分,言道年關陰陽交合前後數月間,天降祥瑞,正是天心仁厚之感,天一道持守天人合一之論,應天心而行人事,擇人間奇葩悉心栽培,為民謀福,方是正道。既然是奉天之舉,當然不囿於國土之限,北齊有祥瑞,故收一徒,南慶祥瑞現,自己自然要再收一徒,故而才親赴京都。
天一道宗師苦荷重開山門的事情,在去年就已經傳遍天下,但南慶人從來沒有想過這事情會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哪裡想到天一道的關門女弟子會落在京都。
至於為什麼會選擇範家小姐——便成了眾人心頭的疑問,沒有太多人會聯想到遠在江南的範閒,畢竟範閒再如何囂張強大,也沒能力指使苦荷國師來為自己謀福利。
苦荷沒有解釋擇徒的標準,隻是經由一些負責服侍的太監傳播流言。人們才知道,原來苦荷國師在京都偶遊民間,曾於太醫院門口默立半日。事後麵現溫賞,言道院中某女心性善良淳和,聰慧無二,實為良材。
當日。範若若正在太醫院“實習”,以這幾個月來學得地護理知識和醫道,細心照料院中的危重病人,不解衣,唇微乾,汗濕冬日之衫,十分辛苦。
在這個世界上有句話叫做“文武無國界”,北齊莊墨韓的學生都在慶國當著大官。北齊國師苦荷要收慶人為徒,慶人隻會覺得光彩,而不會生出彆地感受,所以民間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反而有些樂觀其成。
隻是苦荷
手徒,本來就是大事,而且收的乃是一位官宦家的小姐。自然要征求對方家中長輩地意見,而這事兒就連範建都不敢拿主意。又得入宮去請陛下的旨意。
在重重宮殿之中,慶國皇帝坐在龍椅上微微皺眉,沉默良久之後,隻問了一句話:“安之就這麼不喜歡弘成?”
範建悚然而驚,不知如何言語。
皇帝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卻也吃驚於範閒的手腳之長。能量之大,又覺得苦荷此人太過疼愛那個叫海棠的女子。不足為患,加上他將範閒放逐至江南,總有些許欠疚之意,便揮揮手允了此議。
大皇子成親之後不久,苦荷便扔下使團,帶著範若若飄然離京而去。
如此一來,範家與靖王家的婚事,便被無限期的推後了下去,隻看哪天會真正的消亡。靖王世子李弘成本來被軟禁在家,驟聞噩耗,險些吐血。而靖王知道此事後,入宮大鬨了一場,最後惹得太後出麵,才安撫了下來。
可靖王回府之後,終是咽不下這口氣,領著王府一乾花匠打手,直接衝到了世代交好的範尚書府上,不論前宅還是後宅,亂七八糟一通狠砸,將整座範府砸成了破爛不堪地垃圾場,生生毀了範建珍藏多年的無數件古董,趕得範府丫環們花容失色。最後靖王爺在匆匆趕回府的範尚書大人眼圈上打了一記猛拳,印上一記黑印,這才驕驕然領兵回府,稍解胸中那股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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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地,西湖邊,初春無蓮,細雨如線。
範閒一行人已經在杭州城裡住了將近一月,雖然號稱是度假,但在春意將至的江南,他就這麼呆著,當然有更深一層的意思。這些天裡,監察院駐江南的分司都開始全力運作了起來,不再如以往那般,任何事務都必須經由京都處理,而是直接遞到了西湖邊的莊園。
這座莊園,儼然成為了除卻京都正院以外,監察院第二權力中心。
關於江南路地官員情況,明家及那些鹽商們的相分細則,還有內庫最近幾個月地動向,都由坐在莊園之中的那名四處官員進行彙總,然後向範閒稟報。沒有了地域的距離,監察院上層對於江南的控製力度進一步加大,隻是由於明家的反應極快,早在去年秋天的時候,就已經著手安排,而且明家本身又是當地地巨族,任用的人手都是家族成員,所以院裡安插地釘子層級不夠,並沒有獲得太有用的信息。
相反,在沙州收伏的江南水寨,在這個時候開始發揮出了令範閒意想不到的作用,夏棲飛這人深謀遠慮,早就想著要奪回明家,已經準備了很多年,所以對於明家的出貨渠道以及相關信息,掌握的比監察院還要細致許多。
明家一直詭異地安靜著,隻是聽說在蘇州城裡已經有過一次上層的聚會,明顯是針對範閒的到來,隻不過那次聚會十分隱秘,監察院沒有查到什麼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