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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攜桑文入了後圓,範閒抬頭一看,隻見圓中鶯鶯燕燕翠翠紅紅處處融融洽洽,濃春近暑時節,涼風有信,眉月一輪掛天上,四處假山青樹下掛著燈籠。月光與燈光一渾,更添幾分迷蒙之感。便在這片迷蒙燈光之中,十餘名姑娘家正嘰嘰喳喳地說著話,那些眉眼清柔的妮子們穿的衣裳並不多,或立於樹下,或臥於榻上,姿式不一,偶有麗光透紗而出,身上散發著的淡淡香味,更是直撲鼻中。
範閒一怔,不禁產生某種錯覺,莫非自己是來到了盤絲洞,這華圓何時變成了陳園?
姑娘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時間竟是沒有發現站在背光處的範閒,兀自津津樂道著白天抱月樓的事情,那一劍之威,以及欽差大人當街痛罵的雄風。
主講者,乃是抱月樓的兩位頭牌姑娘之一,聽講的,卻是那些睜著大大的眼睛,泛著好奇或仰慕神情的小妮子。
範閒低聲說道:“不是說樓子裡的姑娘都送到了彆的地方?”
桑文掩唇一笑,解釋道:“這不是圓子裡的姑娘嗎?”
範閒這才醒過神來,不禁下意識裡多看了幾眼,心中歎息著,都說女大十八變,這些個在路上被思思揀回來的流民孤女,怎麼在蘇州城未養多少天,也個個出落的如此花枝招展?雖說眉眼間猶是稚意十足,青澀未褪,怎奈何天然一股青春氣息逼麵而來,令人好生快意。
尤其這後圓向來禁無關男子入內。丫頭們正聽著梁點點講白天的故事,興趣十足,所以行坐舉止也不怎麼講究,有趴在榻上挺著小翹臀扮驕憨的。有拿著扇子扮清淑的,筆直修長地腿形,隔著薄薄的布,呈現著各式各樣緊繃的美感。
大皇兄的二奶瑪索索此時正坐在椅子上聽講,雖然白天遠遠見過當時情形,但經由梁點點那檀香小嘴說出來,更添幾分驚心動魄,隻是梁點點這姑娘家也未曾親見樓中內幕,所以對於範閒地描繪,對於他臨危不敵。膽氣過人的描述未免誇大了些,成功地塑造出來了一位慶國本不應有的完美年輕男子形象。
圓中姑娘們的眼神都熱了起來,羞了起來。愛煞了欽差大人,卻口不能開不敢開。就連瑪索索微微偏頭望池前,眸中都流露出了幾絲異樣的神采。
範閒咽了一口口水,知道再看下去,自己將會犯不少生活上的錯誤。那些小妮子還在發育,可小嫂子和梁點點二人卻真正乃是天生媚物,眉如黛。唇若朱,眼中有神,睹之失神,豈能再睹……他正準備咳兩聲提醒眾人,卻聽得圓中一個妮子無意間講的一句話,便閉了嘴,靜靜地站在背光處。
桑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小丫頭不過十二三歲,睜著大大的眼睛。天真說道:“姐姐們,為什麼一直沒有看見少奶奶?”
因為時局的關係,範閒一行人在華圓裡住了幾個月,並沒有搬到杭州去,這些日子裡,思思帶著這些小丫頭在圓裡生活,這些丫頭們,自然早就知道了恩人的姓名與身份,能夠成為欽差大人家地丫環,自然是讓她們感到很幸運的事情,可是已經這麼久了,卻沒有看見過少奶奶,讓她們也有些奇怪。
梁點點聽著這話,微微一愣,沒有說什麼,這些小丫頭們不清楚,她是京都人士,自然知道早年鬨的轟轟烈烈地範林聯姻之事。林家小姐是長公主的私生女,這件事情已經漸漸由朝廷權貴才知的秘辛,變成了民間流傳的謠言,雖未證實,卻也沒有多少人不相信。而天下皆知,小範大人與信陽方麵早已成水火不容之勢,這事情……
有丫頭啐了一口,斥道:“主家的事情,咱們哪有資格議論,被思思姐聽著了,小心你那張嘴!”
頭前那丫頭憨憨笑道:“嘿嘿,其實……喜兒也隻是想看看,能配得上少爺地少奶奶,生的是什麼天仙模樣。”
在她們的心中,範閒自然是最最上等地一流人物,自然好奇林婉兒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聽聞這位少奶奶也是位賢淑大家閨秀。”梁點點忽而眼珠一轉,嫣然一笑說道:“不過聽說模樣倒不如何出挑,隻怕還及不上思思姑娘。”
“那倒是,有幾人能配得上少爺……”
“嘻嘻,還真不知道以後……對了,咱們圓子裡不是還住著位姑娘?隻是平日裡也沒有見過幾麵,好大的架子。”
梁點點似笑非笑說道:“聽聞……也是大人的紅顏知己,隻是又不是思思姑娘乃是老人了,這沒名沒份的。”
“閉嘴!”隱約知道海棠身份的丫環不好去罵梁點點,隻得捉著那丫頭趕緊罵道:“真真是想找死了,那等貴人哪屑得擺架子給你這死東西看。”
……
……
範閒聽不下去了,咳了兩聲,走到了光明處。
丫環們唬了一大跳,紛紛起身,斂神靜氣,對著範閒齊齊一福,柔順說道:“見過少爺。”
華圓裡的稱呼,還是依著京都宅院裡的規矩。
範閒看著這些小妮子們搖了搖頭,心想著自家院裡都議論成這樣,還不知道外麵傳的如何不堪,不過他也是位心性疏朗之人,更懶怠在意彆人如何腹誹,緩緩說道:“夜深了,都去睡吧。”
丫環們吐了吐舌頭,又行了一禮,趕緊整理衣衫,悄無聲息地回了各自廂房。
隻有梁點點與瑪索索被範閒喊了下來。
範閒盯著梁點點那張清麗之中自然流露著媚意地臉,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梁點點心間微喜,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反而是刻意嫋弱著,怯生生地半低著頭,把自己最美麗的一麵展現出來。
當年京都範林聯姻,市井傳言中。範閒對於那位病妻著實是疼愛有加,便可知道這位小範大人乃是位重情之人。在一應閨閣之中,範閒乃是姑娘們的夢中情人,梁點點雖自幼成長於花舫也不例外,隻是多些不怎麼令人舒地機心與考慮。
梁點點對於自己的容貌極有信心,心想少奶奶生的遠遠不如自己,便能得到小範大人疼愛,隻怕這男子是喜歡憐惜人,所以刻意擺出這副模樣來,而且抱月樓蘇州分號開業後。小範大人一直沒讓自己接客,想來也是對自己有幾分意思……
感受著範閒一動未動的目光,梁點點喜意漸盛。含羞低著頭,一言不發。
站在範閒身後地桑文看著這一幕,唇角泛起一絲厭惡的笑容。
範閒忽而開口說道:“每個人,都有讓自己活的更好的權力,所以我對你的想法並不反感”
梁點點愕然抬頭。對上了範閒那毫無情緒的目光,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心頭一悸。
範閒繼續冷冷說道:“不過。我不喜歡。”
梁點點羞愧襲身,根本不敢說什麼。
“沒有人天生就是要服侍人的,你若不願意在抱月樓做,讓桑掌櫃把你轉成清籍,把銀子掙回來了,自然放你出樓。”範閒盯著她那張美麗的臉頰說道:“桑文,給她收拾行李,換個地方住。”
桑文一怔,渾沒料道提司大人竟是如此毫不憐香惜玉。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帶著眼有淚光的梁點點入宅收拾去了。
此時圓中,就隻剩下了範閒與瑪索索兩個人。
瑪索索忽然輕聲開口說道:“大人,索索是不是也要出府,免得汙了這圓子裡的清靜?”
範閒唇角微牽,苦笑了一聲,看著這位胡族公主碧海一般地眼眸,挺直的鼻梁,深刻而美麗的麵部,輕聲說道:“住著,不多言,不多問,我很喜歡你,日後若有機緣,我幫你。”
瑪索索微微吃驚,抬頭看著範閒,似乎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將所有地事情都看的清清楚楚,更流露出了那等意思,不由感激說道:“多謝大人。”
範閒平靜說道:“不謝,我本來就喜歡站在冰上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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