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略帶腥味的海風(1 / 2)

慶餘年 貓膩 9442 字 8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微鹹微濕微冷的風從海麵上刮了過來,讓範閒的臉頰一片冰冷,他冷冷地看著台下這群密密麻麻的兵士,內心深處卻是漸趨平靜。

處置水師一事,最關鍵,最危險的時候,其實便是昨天夜裡,到了白天,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並沒有什麼太過擔心的。

那些不了解內情的將領與州官,都以為欽差大人隻是先褒後貶,馬上就會對水師提督常昆進行最慘無人道的攻擊,在煌煌日頭之下,向水師將士們說明常昆此人的喪心病狂,以及朝廷對他的處置意見,所以等他們真地聽到了範閒接下來的話後,不免震驚無比於小範大人沒有開始鞭屍。

範閒的聲音,在闊大的操場上傳的極遠,他隻是溫和且悲痛地回憶著水師提督常昆為慶國所做出的豐功偉績,隻是表彰著那個死人,表情沉痛,眼神真摯,而根本沒有提到一茬東海小島之事以及水師與東夷城內外勾結之事。

吳格非與那位老秦家的三號將領互視一眼,然後緩緩偏過頭去,昨天夜裡範閒就已經向這幾位重要人物傳達了宮裡的意思,所以他們並不奇怪。

常昆乃是一品提督,而他背後那隻手究竟是誰,並沒有獲得有力的證據,雖然知道長公主的君山會在其間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在當前的情況下,朝廷不願自曝其短,不願意明典正刑地將常昆打倒在地。

一位一品大員,一位軍方重臣,卻與海盜勾結。裡通外敵,這個事實一旦傳遍天下,慶國朝廷的臉往哪兒擱?陛下的那張老臉往哪兒擱?

要的隻是常昆永遠不能再在膠州水師裡搞東抽西,至於他死之後地道德評價。慶國皇帝與範閒其實都不怎麼在乎,能夠用最小代價完成這件事情,才是第一位的任務。

當然,這口惡氣想必皇帝陛下是咽不下去的,隻等再過些日子,京都情勢大定,皇帝將那些膽敢在背後搞小動作的家族們一掃而空,常昆自然還是會被從墳墓裡挖將出來,銼骨揚灰,身敗名裂。

一通讚揚說完之後。範閒地臉已經冷的像海水裡的石頭一樣,臉色難看的不行。

“昨夜本官初至膠州,本欲與提督大人密談。要徹查水師一部與海匪勾結一事……孰不知,大人容貌未見,斯人已去。是誰,敢如此喪心病狂於提督府之中縱凶殺人?是誰,敢搶在朝廷調查案情之前。用這種猖狂的手段進行抵抗?是誰,試圖在事發之後,殺死整座提督府內的官員將軍。以圖滅口?是誰,在昨天夜裡暗中調動水師,煽動軍心,意圖調起騷動,占據膠州,想將這一切的黑暗都吞噬在血水之中?”

“是誰……?”

(是誰太累,下略)

……

……

昨天夜裡水師營地裡確實有異動,而且流言也一直在流傳,但直到今日高台之上欽差大人細細講來。這些水師官兵們才知道,提督大人常昆竟不是被朝廷逼死,而是被人買凶殺死。而水師當中竟然有些將領敢與海盜勾結,敢暗中對抗朝廷!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至少常昆與黨驍波的親信不會相信,所以場下的兵士中漸漸噪動起來,有人開始喊道:“黨將軍在哪裡?黨將軍在哪裡!”

又有人喊道:“哪裡來的海盜?”

群情激憤,士兵易挑,人群漸漸往高台前方擁擠過來。

範閒麵色平靜,微微一笑。

許茂才向台下自己地親信使了個眼色,那些夾雜在兵士中的校官們眼珠子一動,便開始高聲喊道:“替提督大人報仇!殺死那個王八蛋的!”

王八蛋究竟是誰,上萬兵弈們並不清楚,但這樣一喊,卻恰好契合了水師官兵們悲憤壓抑地氣氛,於是漸漸喊聲合一,聲震海邊天際,卻有意無意間,將那些心懷鬼胎,不甘心受縛而死的軍中將領們的挑拔壓了下去。

範閒平舉雙手,微微一摁,麵色陰沉說道:“天無眼,天有心,那些喪心病狂的歹徒,昨夜已然成擒,案結之後,自然明正典刑,以祭奠提督大人在天之靈。”

“是誰?”水師官兵們麵麵相覷,都在紛紛猜測著是軍中哪位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看著高台之上比往日少了幾個將領,有些聰明地人漸漸猜到了少許。

果不其然,範閒接下來念到的幾個人的名字,都是水師之中往日地位尊崇地幾位將領,黨驍波的名字赫然列在其首。

高台之上的聲音十分清楚地告訴這一萬人,正是水師中的這幾位將領,充當了老鼠屎這種角色。

……

……

說話間,從台子右後方被押上來了五位渾身是血的將領,這幾位正是昨天夜裡在提督府對範閒發難的那幾人,此時這些人麵色慘白,精神頹喪,受刑之後連站都站不穩了,直接跪在了範閒的身前,也不知道監察院使了什麼手段,這些人雖然麵有陰狠不忿之色,卻是根本無法張嘴喊冤。

台下的上萬將士同時間安靜下來,用複雜至極的眼神,看著台上這一幕,看著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地將領們,跪在自己的眼前,頭顱低垂,亂發糾血不飛,淒慘無比。

死一般的安靜,範閒看著這一幕,手負在身後,做著準備握拳的手勢。

果不其然,安靜的士兵當中忽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出來:“提督大人是台上那些人殺的!奸臣乾軍!黨將軍冤枉!”

黨驍波自有心腹,往東海去的部隊由上至下自有想法,都明白這一幕針對的是什麼,自然不會甘願就看著事情按照欽差大人地安排繼續下去。隨著這一聲喊。馬上又有幾個聲音喊了出來,充滿了憤怒與仇恨,將矛頭對準了台上的範閒與其餘的將軍官員。

這些人都是常昆與黨驍波的嫡係,中下層地校官總是極能影響自己手下的官兵。如此一喊,台下頓時亂了起來,本來被流言弄的有些人心惶惶的水師官兵們更不知道該信誰的了,而足足有上千名官兵開始往前去擠。

範閒眯著眼睛,盯著那邊,隻是盯著那幾個領頭喊話的人,然後將負在身後的手一緊,握成了拳頭。

站在他身後的那位三號將領麵色一黯,被範閒逼迫著下了決心,因為他也清楚。如果真的一旦嘩變,自己站在台上,也隻有被撕成碎片的份兒。

於是他站到了範閒地身邊。雙眼精光一射,暴怒喝道:“***,要造反嗎?連欽差大人和我們的話都不信!”

這位雖然來水師不久,但畢竟地位在哪裡,他一聲喝出去。下麵地情況稍微好些,但依然還是潛伏著危險的誘因,那些黨驍波的心腹依然潛在暗處。不停地挑唆著,高聲辱罵著。

便在此時,許茂才也隨著範閒的手勢,用眼神下達了第二個命令。

台下的官兵當中馬上多出了一種不一樣地聲音。

“殺死黨驍波!替提督大人報仇!”

……

……

隻喊了一聲,並沒有形成滾雷一般的聲勢,但範閒已是溫和地笑了,很和藹地聽從了民意,向身邊點了點頭。

洪常青與幾名麵色異常難看的水師將領走到了範閒地身邊,拔出身畔配著的直刀。一腳蹬在那些常昆的親信將領後背,將這些犯將蹬倒在地,然後一刀砍下。

哢哢四聲響,鋒利的刀砍進了那些壯實的頸柱,破開皮,劃開肉,放出血,斷掉骨,讓那頭顱離開了身軀,在高台之上骨碌碌滾著,噴出一大灘的鮮血。

無頭的水師將領身軀在高台之上彈動抽搐片刻,便歸於安靜,歸於死亡。

台上台下再次陷入安靜,下方的水師官兵們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心想,就這麼死了?案子都還沒有,欽差大人就這麼把這幾位將領給殺了?

範閒皺眉看著腳下不遠處的鮮血,與自己身邊不遠處沉重呼息,麵色慘喪地黨驍波,旋即抬起頭來微笑說道:“滿足你們的願望,不過黨驍波乃是首惡,要押至京都……隻怕要送他一個淩遲,才能讓提督大人瞑目。”

這話有些無恥,但是台下的水師官兵們卻不這樣認為,隻是看著台上那個穿著華貴官服的年輕人,感到了一股由內心深處湧起來的惡寒。

其實水師官兵們不是傻子,他們是不會相信黨偏將會殺死常提督,一來沒有那個理由,二來誰都知道這二人之間親密的關係。但是此時四顆人頭擺在台上,眾人清楚,欽差大人是敢殺人,願意殺人的,常提督已死,黨驍波已伏,就算是朝廷在做清洗,可是自己這些當小兵的,又沒有跟著這兩位大人撈多少好處,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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