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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宮與灰黑色的監察院之間,還有一座建築,上有蒼龍盤踞,下有石獅守門,衙門大敞,石階其下,看上去顯得威武莫名。
範閒沉默騎著馬,向著那座建築前進。
他身後拖著的那個門板,在天河大路儘頭的石坎上顛了一下,終於承受不住斷開。那個血人的腳還被束在馬尾之上,在地麵上一彈,重新又被拖動,隻是那雙斷臂卻落在了地上。
早有監察院官員將這對斷臂揀了起來。
那個血人被顛醒了,發著難受的呻吟之聲,隻是半個下巴已經碎了,人也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之中,根本說不出什麼話來。
這人被範閒的馬拖著在地上行走,血水再次迸出,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線。
血線。
血線儘頭便是那座建築。
範閒眯眼看著石階上的那個衙門,看著石階兩旁威武莫名的石獅,在心裡歎了口氣,往年在京都,自己因為皇帝的壓力與自己的自省,刻意與這裡拉開了距離,算到如今,這竟是自己第一次來這裡。
這裡就是慶**方的中樞,當年的兵部,後來新政裡改稱軍部,如今早又回複古稱樞密院的地方。
樞密院奉陛下之命,控製著慶國所有的軍力調動,負責一應對外征戰之事。在這數十年的戰爭之中,不知道湧現出了多少名將大帥,不知為慶國獲取了多少土地與財富。
慶國的軍隊乃是天下最強軍,慶國的樞密院便是這最強軍的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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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密院裡的人們早在範閒入城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震驚京都的消息,等到範閒一行人往樞密院來時,所有的將軍們都感到了一絲詫異與不安,已經有不少軍方官員已經跑出了樞密院,站在台階上,注視著範閒這一行人。
範閒就這樣安靜地坐在馬上,也不下馬,隻是看著石階上那扇緊閉的大門。
大門緩緩拉開,五六位樞密院的大臣急步走了下來,而在他們的身後,樞密院的兵士們也握緊了刀槍槍杆,警惕地盯著衙門口的這群監察院黑衣人。歡迎訪問
場麵似乎有些緊張。
但範閒不緊張,他認得出門來迎自己的乃是樞密院二位副使以及三房副承旨。如今秦家老爺子一向稱病在家,樞密院管事的,便是這幾位高官了。
他一揮馬鞭,止住那位樞密院右副使開口,不給對方表達關心、憤怒、緊張、憐惜之類任何情緒的機會。
範閒緩緩開口。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人不想我回京都,至少是不想我活著回京都。”範閒冷漠說道:“但……我還是回來了。”
樞密院右副使欲言又止,雙眼卻看著範閒身後拖著的那個血人,看著這慘不忍睹的景象,這位自血火中爬將起來的高官也隻是微微皺了皺眉。
範閒微微低頭說道:“本官於京都郊外遇襲,這件事情想必各位大人都知道了。”
樞密院右副使甫始開口說道:“實在令人震驚……”
不等他把話說完,範閒截道:“想殺本官的人是誰,本官不想理會,本官隻知道……是你們的人。”
你們的人。
這便把話定下了基調!
樞密院右副使大驚,皺眉反駁道:“範提司遇襲,我等同僚無不感同身受,隻是事件未清,還請不要太過……”
範閒不理會他,隻是輕輕撫摩著光滑的馬鞭,於馬上低頭說道:“何必解釋什麼呢?”
“你們認識我拖的這個人嗎?”範閒看了一眼馬兒身後的那個血人,微笑說道:“當然,你們肯定不認識,哪怕他一定是軍中某位大人物的親隨將軍,你們也不認識。”
“這個人是今天襲擊本官留下來的唯一一個活口。”他歎息著:“一個很好的軍人,可惜了。”
範閒反手一鞭,鞭尖極長,啪的一聲抽在了身後雪地上那血人的臉上,隻是那人早已奄奄一息,根本沒有什麼反應。
軍人自有其氣息,而樞密院中人早已從京都守備處知曉,此次伏襲範閒的小股部隊中,居然用上了守城弩,如此一來,軍方肯定脫離不了乾係。
此時的樞密院眾人滿心考慮的是要如何麵對監察院的怒火,陳萍萍的反噬,陛下的震怒,所以對於範閒如此明顯對軍方的羞辱一鞭,也隻是麵色微變,心頭惱火,麵上卻不敢太過直接地表露什麼。
從樞密院的正門處,又緩緩走出一人,隻見此人身材並不如何高大,但卻顯得格外強悍,尤其是那一雙眸子神光內斂,卻又咄咄逼人,一臉肅容,身後負著一把長弓。
看他身上紫色服飾,明顯是一位極品大臣。
如此打扮,不是回京述職的征北大都督燕小乙,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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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範閒卻是看也沒有看燕小乙一眼,隻是反手一鞭又打在了身後那個血人的臉上,在這人本就已經慘不忍睹的臉上再留下了一道恐怖的傷痕。
緊接著鞭尖一飛,將這個人卷起了起來,刀光一閃,係在馬尾後的繩索立斷。
那個血人直直飛了起來,越過了石階下的兵士,重重地摔到了樞密院衙門之前的雪地上,砸起一片雪花,一片血花。
正好摔落在燕小乙的身前。
燕小乙低頭看了一眼,不知道眼神有沒有一絲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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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閒一抬右手。
沐鐵抽出身旁配刀,走到唯一殘存下來的馬車旁邊,雙手持柄,用力砍了下去。
刀光一落,馬車廂最後一絲係絆也承不住力了,半邊馬車廂壁轟然塌垮。
無數個圓滾滾的事物從馬車裡滾了出來,滾過散亂的木板,滾過潔白的積雪,滾到了樞密院的石獅之下,去勢難止,漸漸堆高,將整個石獅靠著道路的一側淹沒了一半的高度。
是人頭。
無數的人頭堆積在馬車與石獅之間。
點點汙血,無數或睜或閉的血汙雙眼,頭顱下係著的絲絲絡絡肉絲,就這樣淹沒了樞密院門口威武石獅的胸口。
“伏擊我的軍中二百壯士儘數在此。”範閒淡淡說道,一揮馬鞭,遙遙直著石階上的慶**方大老們,“活人,我給了你們,死人,我也給了你們,我希望你們也能給我一些東西。”
然後他對一臉漠然的燕小乙說道:“令公子可好?”
最後範閒低頭,對著石獅那裡的兩百個人頭,牽扯了一下嘴唇,嘲諷說道:“大好頭顱啊……”
燕小乙抬頭,眼中精芒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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