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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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禦書房裡一片安靜,慶國皇帝勤於政務,對後宮的恩澤自然少了許多,像今夜這中不在後宮就寢,而是直接睡在禦書房裡的次數極多,所以太監們早就備好了一應用具。
一陣微風從窗沿時鑽了進來,明明吹不進有玻璃隔擋的***,卻不知怎的,仍然讓室內的光線暗了些。
“是的,聽說是偷了皇後娘娘小時候佩戴的一塊水青兒玉玦,被審了會兒,抵賴不住,覷了空兒自儘了。”
姚太監很簡單明了地向皇帝陛下道出自己掌握的原委,沒有多加一言一語。聲
“水青兒玉玦?”皇帝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思考這件東西,片刻之後,他笑了笑,說道:“想起來了,那是皇後小時候戴的東西,記得是父皇當年訂下這門婚事之後,賜給她家的,那時候父皇好像剛剛登基不久……宮裡亂的狠,這物件兒也不是什麼上品,但小時候的皇後很是喜歡,一直戴著。”
他皺了皺眉頭,從這種難得的溫暖回憶裡抽離出來,淡漠說道:“狠得上麵記著的是雲紋。”
姚太監一味沉默,不知道陛下的心情究竟如何。
“雖然皇後喜歡。但也不至於因為這種小玩意兒杖殺宮女。”皇帝唇角泛起一絲冷笑說道:“她不是號稱宮中最寬仁地主子嗎?賢良淑德,仁厚國母,一直扮演的極好,怎麼卻在這件小事兒上破了功?”
明明姚太監說的是宮女羞愧自殺。但皇帝直接說杖殺,皇宮裡的人們一個比一個精明,誰都明白這些名目用來遮掩地真相是什麼。
“你暗中查一查是怎麼回事。”皇帝重新拾起奏章,回複了平靜。
……
……
皇宮裡早已回複了似乎永亙不變的平靜,誰也沒有想到,姚公公正帶領著幾位老太監在暗中調查著什麼事情。然而皇帝似乎並沒有對這件事情太過上心,連著數日都沒有詢問後續的消息。
又是一個夜裡,姚太監恭敬回稟道:“宮女的死沒有問題。”
皇帝點點頭,說道:“知道了。”
“隻是,那名宮女出事之前的當天下午。去廣信宮裡送了一卷繡布,前一天皇後娘娘向東夷城要的那批洋布到了貨,依例第二天便送往各處宮中。並無異樣。”姚太監加了一句。
皇帝緩緩地將目光從奏章上收了回來,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說道:“知道了。”
“太子當時在廣信宮。”姚太監把頭低到不能再低。
皇帝將奏章輕輕地放在桌上,若有所思。沒有再說“知道了,這三個字,直接吩咐道:“讓洪竹過來一趟。”
……
……
洪竹跪在陛下的矮榻之前,麵色如土。雙股顫栗,連身前的棉袍都被抖出一層層的波紋。
他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地被嚇慘了——本以為小範大人安排的這條線索埋的極深,而且看似與自己八竿子也打不著關係,應該會讓自己遠遠地脫離此事,沒有料到在這個深夜裡,自己竟會跪在了九五至尊地麵前。
皇帝沒有正眼看他,直接問道:“東宮死了位宮女?”
“是。”洪竹不敢有半分猶豫,為了表現自己的坦蕩與赤誠。更是拚了命地擠壓著肺部,力求將這一聲應的無比的乾脆,然而氣流太強,竟讓他有些破聲,聽上去十分沙啞。
他答話的聲音回蕩在禦書房內,有些刺耳難聽,皇帝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說道:“聲音小些……將當時地情況說來。”
洪竹老老實實地將皇後因何想起了那塊玉玦,又如何開始查宮,如何查到那名宮女,誰進行的訊,宮女如何自殺,都說了一遍。
皇帝似乎是在認真聽,又似乎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眼光始終落在奏章上,隨意問道:“那宮女撞柱的時候,你可親眼看見?”
“沒有。”洪竹回答地沒有遲疑,內心深處大喚僥幸,若不是當時皇後娘娘有彆事留下自己,這時候答應就斷沒有這般自然了。
禦書房又陷入了平靜之中,許久之後,皇帝忽然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看著洪竹,說道:“你今日為何如此害怕?”
洪竹吞了一口唾沫,臉上很自然地流露出恐懼與自責交雜的神情,跪在地上一麵磕頭一麵哀聲說道:“奴才有負聖恩,那宮女自殺的消息沒有及時前來回報,奴才該死。”
皇帝怔了怔,笑了起來,罵道:“朕讓你去東宮服侍皇後娘娘,又不是讓你去做密探,這等小事,你當然不用來報朕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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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竹點頭如搗蒜,心裡卻在想些彆的。一年前,他被一直寵信有加的皇帝從禦書房逐到東宮,在外人看來當然是因為範閒在皇帝麵前說了他壞話,但隻有他自己清楚,陛下隻是借這個理由,讓自己去東宮裡做金牌小臥底,而且這一年裡,自己這個小臥底做的不錯。
他在心裡安慰自己的怯懦,強打精神想著,就連陛下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是誰的人,這發些抖又算得了什麼呢?
皇帝本來還準備開口問些什麼,卻忽然間皺眉住了嘴,轉而說道:“這一年在東宮,皇後娘娘對你如何?”
“娘娘待下極為寬厚,一眾奴才心悅誠服。”洪竹這話說的很有藝術。
皇帝笑了起來。用極低地聲音自言自語說道:“為了塊玉就死了個宮女,這……也算寬厚?”
等洪竹走後,姚太監安靜地站在了皇帝的身邊,等著陛下地旨意。皇帝沉默許久後說道:“洪竹沒說假話。那宮女的死看來確實沒什麼問題,隻是……”他笑了起來,說道:“隻是這過程太沒有問題了。”
姚太監腦中一震,明白陛下的意思,慶國開國以來,皇宮裡各式各樣離奇的死亡不知發生了多少次,再怎樣見不得光地陰謀與鮮血,都可以塗上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然而……往往當理由過於充分,過程過於自然。這死亡本身,反而值得懷疑。
“有些事情,朕是不相信的。你也不要記住。”皇帝平靜說道。
姚太監跪了下來。
“請洪公公來一趟。”
姚太監此時隱懼之下,沒有聽清楚陛下的話,下意識回道:“小洪公公剛才出去。”
皇帝皺眉,有些不悅之色。姚太監馬上醒了過來,提溜著前襟。向門外跑了出去,在過門檻的時候險些摔了一跤。
……聲
……
自從範閒三百詩大鬨夜宴那日之後,也正是皇宮近十年來第一次被刺客潛入之後。自開國後便一直呆在皇宮裡的洪公公,當年的首領太監,便變得愈發沉默起來,低調了起來,整日價隻願意在含光殿外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