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歡第一百四十四章 狠手(下)(2 / 2)

慶餘年 貓膩 8474 字 8個月前

當馬車的聲音在城門處響起時,言冰雲已經沉著臉站了起來,他身周負責看守他的士兵們緊張了起來,拔出兵刃將他圍在了當中。

言冰雲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因為被士兵圍住,而是因為馬車聲。在深夜的京都裡,有誰會坐馬車靠近城門?京都百姓久經朝廷傾紮,像今夜這般的動靜,不至於嚇得他們充家出逃。而且百姓們也沒有這般愚蠢,坐著馬車,等著被那些殺紅了眼的軍士們折磨。這時候坐馬車意圖出京的,隻有一種人。

便在此時,張德清走了進來,看著言冰雲沉著臉說道:“得罪了,言大人。”

他接著喝道:“給我拿下這個朝廷欽犯!”

言冰雲眼瞳微縮。他不知道張德清前後地態度為什麼發生了如此劇烈的變化,難道是範閒突宮的行動失敗?

兵士們圍了上來,言冰雲沒有反抗。世人皆知,這位小言公子和小範大人最大的區彆就是,武力值有些偏低。動起手來沒有什麼殺傷力。

而言冰雲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張德清隻是要拿下他,如果自己反抗,這十幾把長槍戮進自己地身體,感覺應該不會太好。

城門司沒有監察院那種鋼指套,卻有一種小手枷,扣住人的手腕關節後,根本無法掙脫。待言冰雲被緊緊縛住之後,張德清鬆了一口氣。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看外麵的黑夜。

“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是一個人來的。”張德清眉頭皺的極緊,“不知道該說是小範大人愚蠢,還是你太膽大。”

言冰雲被踢倒在地,難得地開了個玩笑:“其實,這隻是人手的問題。”他頓了頓後說道:“我無法想像自己會看錯一個人。”

張德清沉默片刻後說道:“原因很簡單,如果你們勝了,我自然會奉詔,可如果你們敗了,我奉詔有什麼好處?”

言冰雲皺著眉頭,半晌後歎息說道:“忠臣忠臣。何其忠也。”

“我忠於陛下,但不會忠於這封真假未知的遺詔。”張德清麵色有些難看,似乎對於自己違逆了陛下的遺詔,也感到了一絲惶恐。

這位城門司統領在心裡想著,如果陛下還在,自己當然要當一輩子地忠臣,可陛下已經不在了,誰願意一輩子守著這九座破城門呢?

言冰雲沉默了,他來城門司本來就是冒險。但也是基於對張德清這個人的判斷,他依然無法說服自己,這樣一位統領,為什麼會如此乾淨利落地選擇了站在遺詔的對立麵。

範閒敗了嗎?言冰雲的眉頭仍然皺著。似乎在思考一個極其困難的問題。

此時張德清距離他隻有三步的距離。

言冰雲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了,然而一滴冷汗卻從他的眉角滑落下來。

張德清卻清楚地聽到了一個破裂聲。就像是桌子腿被人硬生生地扳斷。

言冰雲忽然抬起頭來,一字一句說道:“十三城門司統領張德清,逆旨。助亂,凡慶國子民,當依陛下遺詔,誅之。”

張德清眼神微動,不知道言冰雲這番話究竟是說給誰聽的,此時的衙堂之上,儘數是他地親信,沒有誰會傻到出來動手,但他心裡感覺到了一絲怪異,下意識裡往後退去,想距離被死死縛住的言冰雲遠一些。

有人動了,動的人不是言冰雲,而是張德清親兵當中的一個人,那個人在聽到言冰雲的話語之後,沉著臉,咬著牙,舉起了手中的刀,對著張德清的後腦勺就劈了下去!

正如先前所言,慶帝再放心張德清的忠誠,總會在城門司裡遍布眼線,而這些眼線中自然有大部分是監察院撒出去的。範閒和言冰雲接觸不到這些釘子,但言冰雲此時卻在用遺詔賭這些釘子地熱血,即便十出其一,亦有大效!

刀風斬下!

張德清沉著臉,不曾回頭,舉劍一撩,隻聞一聲脆響,他的人被震的向前踏了一步,而身後那名監察院密探的刀也被擋了開來。

長槍齊刺,那名密探在瞬息之間身染鮮血,就此斃命。

然而言冰雲在這一刻也動了。

當他額頭滴下那滴冷汗時,他就已經動了!他咬著牙將自己地左手腕硬生生從中折斷!他不是一般的官員或將領,而是監察院地候任提司,他敢親自來城門司,自然是心有底氣。

監察院對於城門司錮人的用具,不知道研究的多麼透徹,最後終於發現了這個手枷地問題,隻要有人能夠在短時間將讓整個手腕的關節脫離,忍住那種劇裂的痛楚,便可以將手腕抽出來。

言冰雲能夠忍痛,也舍得對自己下狠手,所以當張德清向自己靠近一步時,他已經像頭獵豹一樣地衝了起來,單手持枷狠狠地向著張德清的頭上砸去!

張德清眼中閃過一絲驚恐,或許是背叛陛下讓他的心神本自不穩,根本不敢硬接這一枷,倉皇著向後退去。

而此時,他身後親兵將將把那名監察院的密探紮死,恰好擋住了他的退路,隻好狼狽往衙堂門口掠去,意圖暫避這一殺著。

言冰雲飄了起來,像一朵雲一樣追了過去,途中戴枷手腕一翻,已奪過了張德清手中的劍,青光一閃,斬下一名欲來救援的校官手臂。

如附骨之蛆,如貪天之雲,言冰雲一步未落,緊貼著張德清的身體來到了衙堂門口。

感受著身後的森森劍氣,張德清嚇的不善,他完全沒有想到,言冰雲竟然有如此清秀狠辣的劍術!

是的,言冰雲不善武,但那是和怪物範閒比較,可一旦暴起殺人,這位監察院曆史上最出名的間諜人物,又豈是枯守城門二十載的張德清所能抵擋!

如閃電般的追殺,根本沒有給城門司親兵任何反應的機會,二人已掠至衙堂門,張德江身上血口已現,若不是言冰雲意圖製住他以控製城門司,隻怕他此時早已送命。

便在此時,忽然兩道淩厲勁氣直衝言冰雲身體,強橫至極,突兀至極!

言冰雲悶哼一聲,收劍環胸,硬擋一招,口鼻處滲出血絲來。然而淩厲的攻勢終於告竭,張德清狼狽不堪地滾到了一個人的腳下,可見尋常服飾裡隱藏的淡色宮裙。

一臉平靜的長公主殿下李雲睿,在兩名君山會高手拱衛下,微笑望著言冰雲說道:“讓我來告訴小言公子,德清之所以會叛,那是因為……他本來便是本宮的人。”

言冰雲眼瞳裡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震驚,旋即轉為頹色。他左手已廢,站在這城門司的衙堂裡,站在那位勇敢的密探血泊前,顯得那樣孤單。

長公主向這位年青的監察院官員點頭示意,微笑說道:“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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