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大皇子地手緊緊握住了寶劍。盯著皇城下的黑麻麻一大片地叛軍,聽著耳中不停傳來地弓弦繃緊之聲,心弦也不由繃緊了。
數千箭手同時拉弓。那種令人心悸地吱吱響聲。似乎要穿透皇城上所有人的耳膜。震透所有地人地心神。
皇城之上地禁軍已經躲在了箭垛之後。手持盾牌地親兵。也候在了大皇子的身後。
大戰一觸即發。誰都在等待著漫天箭雨呼嘯而至地那一刻。
然而範閒沒有讓這一切發生,他沒有欣賞攻城景色地興趣,更沒有裝逼到禁軍受了慘重損失之後,再來祭出自己的妙手或是惡手。
石階之上。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隨著腳步聲到來地是範閒,以及他身後地數十位氣喘籲籲地老大臣。還有被太監們半扶半押著地數位婦人。
這些婦人本是天下女子間最尊貴地角色。今日卻成了天下間最卑微屈辱地角色。
範閒一手牽著三皇子,走到了大皇子地身後,眯眼看著皇城下舉勢欲射的叛軍大營,心裡也不由驚了一下。心想這麼多箭射過來,這皇宮還守個屁啊……隻聽他運起真氣。對皇城下麵地叛軍們高喊著:“承乾。老二……快快住手。”
太子和二皇子聞聲一怔。抬頭向著皇城上方看去。然後看見了一幕讓他們心悸不已的景象。
“母後!”
“母親!”
“太後!”
看著突兀出現在皇城之上地那幾位婦人。太子和二皇子忍不住驚呼出聲。即便是秦老爺子和葉重二人。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後他們
閒在那幾名婦人身邊對著自己在喊話:
“先不要慌著打……我帶你們地媽媽奶奶弟弟來看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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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很多人產生了要吐血的衝動,誰也想不到,以詩仙聞名於世,以監察院提司大展黑暗力量的範閒。竟然會說出如此無恥的話語來。
然而隻有範閒知道,在經曆了草甸上地生死之後。自己的人生終於產生了一種極可喜地變化,從兩次生命所蘊出的陰酸氣裡擺脫了出來,漸漸往回靠攏,漸漸要和那個在澹州房頂上高喊下雨收衣服的小男孩合疊成一處。
這樣的範閒是可愛地範閒,是犯嫌的範閒。是無恥地範閒,是可怕的範閒。
太子和二皇子再如何有城府,看著令人心驚膽顫的一幕,都不由憤怒了起來,二皇子厲聲喝斥道:“範閒!你無恥!”
範閒回瞪了回去,罵道:“你才知道?”
太子心中也是憤怒無比。但他卻在第一時間內對身旁的秦老爺子惶急說道:“不準放箭!”
秦老爺子皺了皺眉頭,心想這些貴人在宮中,被範閒拿來要脅自己,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難道太子沒有想到這一節……老將軍地心裡歎了一口氣,太子仁厚,然而這兩年逐漸不見的怯懦,終於還是浮現了出來。
對於軍人來說,當此你死我活之刻,根本不該有任何的猶豫。所謂投鼠忌器,不過是怯懦。
然而秦老爺子終究不懂,有時候怯懦的彆名,就叫做人性。
……
……
毫無疑問,範閒這時候的表現沒有什麼人性,他隻是算準了太子的性情,平靜地微笑著站在大皇子地身旁,說道:“我隻是不想被射成刺蝟。”
“為什麼帶承平來這裡,他還是個小孩子。”大皇子歎了一口氣。看著身旁的大臣與太後皇後淑貴妃,又看了一眼三皇子。不讚同地說道。
“身為慶國日後的君主,一定要親眼看一看,眼下的這一幕。”範閒輕輕握了握三皇子發抖的雙手,三皇子親眼目睹了如此多的叛軍,真的是嚇的不輕。
範閒對身旁的親信微笑吩咐道:“請淑貴妃站在左角樓,請皇後站在右角樓,請……”他看了一眼臉色發白,卻是一言不發的皇太後,說:“請太後娘娘就站在我身邊。”
“我擺三個神主牌放在這兒……倒要看看,他們地箭有沒有這麼準。”
皇城之上的人聞言均覺心頭一片寒冷。
……
……
一片嘈亂之後,範閒望著叛軍陣營中正激烈爭吵著什麼的那些人,說道:“不論太子和秦老爺子最後妥協出任何決定,想必對彼此都會非常不爽吧。”
大皇子倒吸一口冷氣,看著他說道:“你連這都計算在內?”
範閒扭頭看了一眼滿臉冷峻的二皇子和他身旁如矮鐵塔般的葉重,說道:“我在計算的東西,還有很多。”
“如果今天領頭的是老二,隻怕這時候箭雨已經到了。皇後雖然不如淑貴妃可親,但她的命卻比淑貴妃好多了,因為她的兒子比淑貴妃地兒子強……”
“就算不放箭,叛軍還要攻的……”範閒微微低頭說道:“你去準備一下,我要把一個問題想明白。”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吩咐手下地親兵將三皇子重重保護,又看了一眼一語不發的太後一眼,心生疑惑,卻不便多說,離了此處。
範閒放開了三皇子的手,牽住了太後蒼老微僵的手,往左側走了幾步,就像是一個攙著祖母的孝順孫子,讓一身明黃鳳裝的太後出現在城頭之上,就像是一盞明燈,高懸於晨空之中,映入所有叛軍的眼簾。
叛軍的箭手們下意識裡鬆了弓弦,雖然上司的命令還沒有傳過來,但是他們的手臂已經開始酸軟,而且最要命的是,所有人都猜到那位身著鳳服的老婦人是誰――皇帝陛下的母親,太子殿下的祖母,整個慶國李氏皇室碩果僅存的長輩,這樣尊貴的人物,便是談一談也怕褻瀆,更何況是箭鋒直指,萬一誤傷了太後……誰敢承擔這種後果?
隻要是慶國子民都不願意讓太後受一絲折損,所以當範閒帶著太後走上皇城時,大皇子的心情有些彆扭,而舒胡二位大學士在勸阻不聽後,隻有歎氣的份――知道昨夜宮變細節的人,都清楚,範閒向來不闡於用最險惡的手段,去對付最尊貴的人。
太後脖子上依然留存的那一絲劍痕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範閒輕輕替太後整理了一下高聳的鳳服衣領,細心地摘去一絲頭發,和聲說道:“果然……太後娘娘還是要穿著正裝,才有足夠的震懾力,也不枉我先前浪費時間命那些老嬤嬤替您打扮。”
太後忽然霍地轉首,蒼老疲憊的眼神裡驟然現出無窮的怨毒,似乎是想把範閒吞了下去。
範閒卻是看也不看她的眼光,在她的耳旁輕聲說道:“我也知道,說不出話來很痛苦,吃了我的藥也很痛苦,但你想一想,你們老李家該著這種報應……我這是代替老媽懲罰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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