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歡第一百五十二章 誰將君心擬火海(2 / 2)

慶餘年 貓膩 10317 字 8個月前

然後他緩緩低下頭去,自從掌控內庫以後。對於丙坊和三處的聯合研製工作,他向來極為用心,但內心深處也明白,自己的母親葉輕眉當年為什麼在彆地軍械民生上極下功夫,卻是嚴令禁止火藥在這個世界上的利用。

即便在上京城裡救肖恩時,監察院也隻提供了一車火藥,這個世界對於火藥的利用依然是那般的拙劣,甚至比前世時自製鞭炮的作坊都不如。

這個世界上隻有範閒一個人知道,漫天飛舞的木屑沫子都會造成大爆炸。更何況是火藥的粉末。範閒不禁有些擔心,今日這一幕,會不會為這片大陸打開潘多拉的盒子。但轉瞬之後,他馬上釋然,內庫的鋼鐵工藝不過關,熱兵器時代地來臨,不需要擔心。而且正如他對大皇子所說,今日守城一把火便起到如此大的效果,主要還是天公作美。自己的運氣一如既往的強悍。

至於麵前的慘景,其實範閒也自感到心悸,他自幼見過無數屍體,自己也親手殺過無數人,可是當自己親眼看到這麼多焦黑的屍體出現在麵前,他依然感覺到了一陣陣地嘔吐**。

這才是戰場,真正的戰場。

也正因為如此,範閒才更加堅定了自己獲勝的決心,如果說一個人來到一個世界有某種冥冥間的使命,他相信自己地使命。就是和海棠之間的那個協議,如果要達成那個協議,自己今天就必須要活下去。

用刀殺人是殺,用槍殺人是殺,用火藥燒死人……也是殺,除了恐怖一些。難看一些,並沒有什麼大的區彆。

……

……

此次謀叛畢竟屬於內戰,交戰的雙方都是慶國的精銳部隊,剛才那一幕讓太多的人感到了心寒。叛軍回營去舔噬自己的傷口,準備再次挾著複仇的怨氣,開使更強大的進攻,而城頭上的禁軍們臉上表情也有些複雜,有許多人甚至不再敢去看那個穿著一襲黑衣,冷漠站在城頭地小範大人。

焦糊的味道,殘存的餘火還有皇宮前麵燃燒著。朱紅色的宮牆,牆頭青色的城磚,都被燒灼出了一道道的顏色,看上去,這座美麗而莊嚴地皇宮,就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地劃出了無數道傷痕。

大皇子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緩緩掃視了城牆上的禁軍一

沉著而堅定的聲音對四方說道:“這是戰爭!記住了叛逆!如果讓他們攻入皇宮,我大慶朝從此墮入黑暗。百姓會永無出頭之日,你們會被碾成碎片!”

“城下的是什麼?是敵人。”大皇子厲聲喝道:“你們都是跟著我,從西邊回來地將士,我們辛辛苦苦在草原上與胡人作戰為的是什麼?一切是為了慶國,而那些敵人想要毀滅慶國地根本,他們和那些野蠻的胡人沒有區彆!他們隻是禽獸!”

“我命令你們,從這一刻開始,必須把這些叛軍當成胡人看待!”

“一切為了慶國!陛下正在天上看著你們!”

……

……

並不是什麼熱血的話語,但這些話語從主帥的口中說出,卻有出人意料安撫人心的作用。城頭上禁軍們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不再複先前地黯淡與茫然。

“為了慶國!”

皇城上所有人高聲喊了起來,即便是站在範閒身旁的三皇子也不例外,隻有那位被範閒死死製住的皇太後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微嘲與淒惶。

便在此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上城頭,一群太監在監察院官員的看押下,抬著三座黑色地棺材艱難地走了城頭。棺材重重地放在城牆上,發出幾聲悶響。

所有人詫異地看著這三具棺材。

範閒輕輕牽著三皇子的手,站在大皇子的身後。對四周的禁軍士兵,大臣。監察院部屬輕聲說道:“我們是陛下的臣子,奉陛下遺詔,阻止那些叛逆的陰謀,不論成功或是失敗,我們都不會退下一步。”

大皇子臉色嚴肅,接著範閒的話說道:“這裡有三具棺材。我與承平、安之一人一副,若皇宮被破。我們三人便死在這裡,也算是對父皇儘孝,對慶國儘忠。”

他看了眾人一眼,然後緩緩說道:“死守宮城。諸位可有信心?”

連抬棺作戰這種狗血招術都被範閒搬了出來。守城地將士們哪有不熱血沸騰。齊聲高喝道:“有!”

……

……

範閒牽著李承平的手。和聲說道:“怕嗎?”

三皇子想了想。用勁地搖了搖頭:“不怕!父皇地兒子,不會怕!”

“好。”範閒微笑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想著如果變數沒有發生。這皇宮真的破了。自己隻好帶著老三逃命天涯,隻希望這小子到時候不要罵自己才好。

遠處的叛軍開始再次集列,被範閒一招毒計打壓下去地士氣,似乎成功地轉換成為了對皇宮地怨氣。慶國地軍隊大多久經沙場。這種發動士卒地能力。誰也不比誰差。叛軍地士兵望向皇宮地眼神。開始充滿了**裸的殺氣。

一片火海看上去恐怖,但實際上對叛軍造成的損失並不大。範閒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由微微心顫。暗想如果自己算錯了地話。接下來地步驟隻怕要害死自己這方許多人。

他知道自己完全不通軍務,所以從始至終。沒有對大皇子的排兵布陣提出任何建議。而是很冷靜地當一個旁觀者和襄助者。

然而此時此刻,他要提出一個異常大膽的提議。

“我們手上還有多少禁軍?”

“兩千七百,基本上沒有什麼損失。”

範閒側耳聽著太平坊那帶的廝殺聲也小了起來。微微皺眉,說道:“你認為我們能守得住嗎?”

大皇子地那雙劍眉已然塗抹上了一層煞意,很直接地說道:“便是父皇親自領兵。也守不住。”

他地唇角忽然閃現出一絲自嘲地味道:“敵我懸殊太大,如果征西軍沒有被父皇解散,如果讓我領……不,哪怕隻領著征西軍三分之一地兵力。我也敢與城下地叛軍進行決戰。”

大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過你放心,要敗也不會敗的那般慘淡……我手下這些將領士兵都是在草原上吃過胡人地肉,喝過胡人地血……秦家,哼。老爺子已經二十年沒有親自領兵,京都守備師地兵士更是懶散到了極點。唯一就是定州軍……”

範閒截道:“剛才那輪攻防之中,我注意到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範閒湊到大皇子地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你在想什麼?”大皇子地眼瞳裡寒芒一射。

“我在想賭博……”範閒低著頭,幽幽說道:“我們手上已經沒有底牌了,如果這樣熬下去,終究是死路一條。”

大皇子皺眉說道:“戰事非兒戲,你說地太荒謬了。”

範閒苦澀笑了起來。“確實荒謬,隻是我實在是想不到能有什麼翻牌的機會。”

他回頭望了那三具耀著黑光的棺材一眼,眼光漸漸堅決起來,是地,他依然保留著底牌,但是沒有把所有人的底牌都看清楚。無論如何,他也是不會用的。

大皇子沉默片刻後,忽然說道:“你想怎麼賭?”

“把宮門處地山石挖開。”範閒抬起臉上,隔著廣場上焦糊微溫的空氣,看著側方與二皇子正輕聲說著什麼的定州軍主帥葉重,眼光微凝,“我們隨時準備衝殺出去,給自己一個機會……”

然後他溫和笑道:“還世界一個驚喜。”

恰在此時,正與二皇子密議的葉重似乎感覺到了皇城上地目光,抬起了頭來。異常平靜冷漠地回望了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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