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歡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道(請月票)(2 / 2)

慶餘年 貓膩 11646 字 8個月前

因為在洪老太監死亡的瞬間,在那一團血霧還沒有來得及散去的一瞬間,一隻手,一隻潔白如玉的手,從血霧裡伸了出來!

這個場景顯得異常詭魅,一隻白玉般穩定的手,從血腥無比的霧團裡伸出,就像是九幽之下探出來,要搜刮人間一世生靈的神手!

在感應到這隻手的瞬間,苦荷眼中的光芒愈發地明亮。他第一刻地反應很正常,這隻手應該是葉流雲的,隻有葉流雲的手,才會如此穩定,如此神妙。

然而苦荷不懼,因為體內的天一道真氣早已回複入了自己的身軀,用神奇法術召來的淡淡天地元氣,也從三萬六千處毛孔裡滲入了自己的經脈,自己體內真氣已經充沛到了頂點。一震一蕩已然到了人類所能容納的極點。

如果對方是想用洪老太監的死亡造成自己勢中地缺口,那麼苦荷奇快的反應和那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法術手式,完美地彌補了這個缺口。

甚至……過於完美了一些。

……

……

那隻潔白的手忽然隱去了皮膚上的光芒,卻顯得更加可怕,在如此高速的境界中卻是一絲不顫,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穩定與力度,奇快無比地穿掠過那團血霧,點了下去。

在掠行的過程中,那隻手鬆了四指。食指卻微微翹了起來,柔軟而又剛毅的指尖,啪地一聲點碎苦荷大師眼簾前一寸處的那滴雨珠,然後輕輕落在了在了他的兩眉之間。

如要在他的眉心點上一粒通紅的痣。

那滴雨珠被一指點破,化作了一個空心的小水圓,周邊泛著美麗的漣?,緩緩擴張。

而苦荷的眉心上並沒有出現一粒紅痣,反而卻是更加亮了起來,似乎苦荷此時黯淡下去的眼眸裡的亮色,全數送到了眉心間。

苦荷大師用自己精修數十載地天一道無上真氣與用法術召來的天地元氣。凝於眉心之間,硬抗了這美麗的一指!

那根微翹的,穩定的食指,並沒有與眉心間凝結的精純真氣硬抗,而是用一種緩慢而溫柔地方式,向裡麵灌注。沒有暴戾之氣,沒有絕殺之意,並無天然氣息,有的隻是人世間最堂堂正正的規則。

王道!

指尖再下,嗖的一聲迅疾點出,直刺苦荷胸口膻中,雖隻是一指間的動作,卻隱約讓人感覺到有龍行虎步之象,一指便有帝王萬世之尊!

苦荷此時已經收回了右手,滿臉凝重大拇指一挺。妙到毫巔地迎上了那根食指,發出了噗的一聲悶響。

食指再下,直刺苦荷中腹。

苦荷垂下眼簾,麻衣微揮,平指為掌,他的右掌就如同涓涓細流隨著山勢而流,自然無比地垂下,於腹前擋住那一指。

這一切都進行的是如此理所當然。

然而苦荷的身體卻開始劇烈顫抖了起來,他的右掌掌心處一抹紅斑。像是被燒紅地烙鐵,嗤嗤作響。

那隻穩定的手隻出了三指。這三指不是殺伐,不是摧毀,不是抵抗,而是……給予,堂堂正正,全無偷襲之意,帝王心術氣度,儘在這三指之中,王道之氣展露無餘。

天上再次響起一道閃電。

苦荷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頹然無力地掠向遠方,掠向大東山石徑旁的那棵大樹之下,他盤膝而坐,歎息了一聲。

道自己錯了,從一開始地時候就錯了,而最致命地錯生在三指之前――他在察覺洪四癢乃局眼之後。反應的速度太快了一些,應對的法門太充分了,將自己地境界提升地過於完美。

那一刻地苦荷大師,便像是一座參聳入雲的大樹,伸展到了人間的最高處,就像是一湖秋水。已成浩浩蕩蕩之勢。

而那個人隻出了三指,便足足灌注了大概他體內一半的真氣進入了苦荷地體內。

以王道之勢,灌入霸道之氣,而在如此短地時間內承受這一切地苦荷大師,就像是那參聳入雲地大樹,被再次壓上了一棵巨樹,就像是天公忽然再次傾倒了半湖秋水,入那麵滿湖之中。

水滿則溢,湖堤潰敗。

樹乾也喀喇一聲從中折斷。

大宗師地心境實勢與凡人相較,已然近神。苦荷更是號稱世間最接近神地人,然而大宗師們終究有自己地弱點。

他們的弱點便是自己地肉身,體內經脈終究有極限。**的承擔能力,終究也有極限。

苦荷被那三指灌注入地真氣。強行突破了極限。體內地經脈與**。受到了不可挽回地傷害。

盤坐於樹下,感受著身體皮膚傳來膨脹感覺的苦荷大師。心頭還有一絲大疑惑――那個人,那隻手地主人。為什麼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噴吐出如此多地真氣。這完全是人體經脈不能承受地速度。

然而一切……應該已經結束了。

……

……

在洪四癢化為一團血霧地時候,四顧劍左手虛握的空劍正斜斜地刺了出去。然而卻刺了個空。他攻葉流雲之不得不救。葉流雲卻根本未救。

那團流雲已經覆上了四顧劍地麵門。

四顧劍憤怒地顫抖了起來。淒厲地狂叫著。一低頭。右手手腕一扭。劍勢向著葉流雲地腹部壓了過去。

他左手地虛劍落空。緊接著一低頭。暴戾而又圓融地劍勢終於出現了一絲薄弱處。隻是他不得不避。因為他知道事情有變,而自己必須活下來。

四顧劍活了下來。他地半邊臉頰被葉流雲地一記散手拍地骨肉儘碎。

葉流雲也活了下來。他冷漠著低頭。左手一握。緊緊地握住了那隻劍。隻讓這柄進入了自己腹中一寸。

事情並沒有完。

葉流雲一記散手去勢未絕。瀟瀟灑灑地劈了下來。噗地一聲擊中四顧劍地肩膀。五指如龍爪一般,從雲中猛地探將出來。指尖深入骨肉!

而四顧劍卻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痛楚。左手抽回。啪的一聲以擊打在自己地手腕上。

長劍再入葉流雲腹中一寸……然後,劍尖猛耀光芒,被強大地劍勢摧地片片碎裂,開出了一朵豔麗的花朵!

這是一記恐怖地劍,雖然在途中遇著了諸多意想不到地問題。可依然在最後。憑恃著一開始時。所?就地狂戾意味。成功地重傷了葉流雲。

而此時那團血霧散了開去。

一個明黃地身影從那團血霧後出現,似乎隱寓著每一位帝王必將用無數人地鮮血,才能鋪就自己不世之基業。

明黃的身影出現在葉流雲和四顧劍地身間。一拳擊了出去。

沒有任何花哨。沒有任何技巧,隻是這樣簡簡單單,清清楚楚地擊了出去。

但世上絕對沒有人能夠打出這樣簡單清楚地一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卻讓人根本無法去避。甚至……無心去避!

先是嘶地聲音響起。身體受到了強大的真氣衝擊,被葉流雲龍爪摳住的四顧劍右臂。就這樣斷裂開來!

緊接著是一聲如古廟銅鐘般的悶響。四顧劍地眼中閃過一抹複雜到了極點地神情,看著麵前地明黃身影。整個人地身體被橫橫地擊了出去!

帶著那抹表情,四顧劍斷臂而飛。直接撞破了東山慶廟的木門。強大的衝勢,接連衝爛了古廟裡地無數建築。就像是一塊大碌石。碾碎了他身體所接觸到地一切。最後撞到了古廟最深處小祠堂裡的那口大鐘。發出了嗡的一聲。

在古廟地正對麵,石徑旁的大樹下,一身麻衣地苦荷麵帶惘然地看著這一幕,盤膝而坐,就像是被這記鐘聲所引,體內有什麼事物忽然爆炸,整個人地身體忽然暴漲一刻,緊接著縮小,鮮血從他地眼中耳中滲了出來。

苦荷身後的那株大樹轟然倒塌。碎成粉碎,他身周方圓五尺內地青石,全數被他體內暴泄出來地真氣,擠壓成扭成的立體切麵,或猙獰或悲哀地翹著尖角,迎接著天公最後降落地雨滴。

古舊慶廟裡的建築大部分已成廢壁。油彩所塗地上古神話已經成了粉粉地往事,布滿青苔地水池缺了一個大口,裡麵所盛接地雨水流了出來,混著土石,變得混濁不堪。幾隻被聲勢嚇呆了地白鶴,怯懦地縮在池子後方,一道黃布被震落在地,覆蓋著淒慘通道儘頭,躺在地上地四顧劍身體,隻聽著黃布下四顧劍用極微弱地聲音。淒厲地嚎罵著什麼,隻是他的聲音已經極其微弱,被他頭頂的鐘聲全數掩蓋了下去。

嗡嗡的鐘聲,響徹整座大東山頂。

海畔的颶風,來的快也去的快,就如這人世間的無常,帝王們的喜怒,先前還是暴雨狂風大作,此時卻倏然間風消雨停。天上烏雲驟然散開一道口子,露出雲後瓷藍溫柔地天色。一抹天光就那樣清清透透地灑了下去,落在東山懸崖邊的那個明黃身影身上,將他臉照地清清楚楚。

慶帝滿臉蒼白站在原地,四肢都在顫抖,他體內的霸道真氣有一半灌注到了苦荷的地內,最後一記王道之拳擠壓出了他最後的精神,此時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天光淡然,這位天下最強大地君主,被雨水淋濕了龍袍,頭發也亂了,有氣無力地搭拉在額頭上,眼眸內的平靜裡卻蘊藏著無數不知意味的情緒。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強大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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