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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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露出一抹白,太陽公公還在揉眼,並沒有睜開,淡罩在草原之上,並沒有讓人們的視線變得好起來。昨夜狂歡之後的小部落民眾,還沉浸在酒意與睡意之中,應該感受不到晨日的召喚,但是漸漸的,部落帷帳之中,隱有聲音響起,似是有不少人醒了。
驚醒部落民眾的不是初升的朝陽,而是來自部落後方如雷般轟鳴的整齊馬蹄聲,以及部落側前方一大片嘈亂的馬蹄響聲,四麵八方,似乎有無數騎兵正靠攏了過來。
晨光之中,範閒麵色平靜,最後看了海棠一眼,從腳邊拾起她送給良子的小刀,鄭重地放入懷中。
“再見,我希望不要再等上三年。”範閒很認真地對海棠說道,海棠的唇邊是幾縷血絲,看上去煞是惹人憐惜,但是草原上的安排已經開始發動,王庭單於已經派兵追了上來,如果想要脫身而出,隻能趁現在這刻走。
海棠不知道他準備如何走,因為四麵八方都是遠方傳來的馬蹄聲,似乎王庭的騎兵已經將這片草原包圍了,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似乎如一記重錘,擊在了範閒的身上,讓他的身體斜斜向著身後的草甸飄了過去,飄的輕鬆怡然卻又黯然**。
也不見他的腳尖如何蹬地,範閒的身體就像是腰上被係了一根細繩,如風箏一般,頹然向後,漸漸加速。化作了晨光之中的一個模糊身影,漸行漸遠,漸漸變小。融入了部落左前方行來地一大片煙塵之中。
那片煙塵看上去應是橫行於草原上的自由野馬,馬群之旁,有十幾名草原漢子,正執著套索,像是跟蹤了這群野馬數天數夜,等著一舉套住其中的頭馬。
海棠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知道這群野馬隻是假像。一定是範閒事先安排好接應自己地隊伍。看著範閒先前不惹煙塵的飄身而退,她知道三年不見,這位南朝的年輕友人,已經成功地融合了天一道心法與體內的霸道真氣,穩穩地站在了九品上的巔峰,已經快要觸摸到人類的極限。
難怪他如此自信,敢深入草原之中,對王庭和左賢王帳發起黑夜裡的攻勢。以這樣地境界。除非大宗師再現草原,誰能勝得過他?
但是身後三方已經隱有騎兵衝刺地聲音響起,單於速必達已經忍了三天,已經忍到了極限。此刻終於收攏了包圍圈,就算範閒事先安置了接應自己的馬隊,難道可以在茫茫草原上逃脫王庭逾千騎兵的追擊?
海棠的眼睛眯了起來,難以自抑地浮現出一絲擔憂,九品上的強者。如果是正麵對敵,當然難遇一敗。但是畢竟他二人距離大宗師的境界,還有無數的距離。真要麵對著千軍萬馬,如何能夠幸免?
遠方範閒的身影已經落在了野馬群中。很奇妙地是,那些狂野而**自由,看上去不肯安份地野馬,竟是沒有排斥範閒的進入。甚至當範閒坐到那匹頭馬上時,那匹凶狠的頭馬,隻是無奈地搖了搖脖頸。卻沒有想過把他摔下來。
急促地馬蹄聲從海棠的身邊掠過。帶著風聲,帶著草渣,帶著一往無前地氣勢,西胡王庭的彪悍騎兵毫不留速,掠過草甸,向著遠方的野馬群殺了過去!
勁風掠體而過,帶動著海棠身上的皮袍呼呼作響,她抹去了唇邊的鮮血,低頭無言。
一匹駿馬長嘶一聲,從奇快地速度中停了下來,馬上那位胡族貴人借著慣性轉身而起,啪的一聲落在了海棠地身旁,雙腳穩定如山,顯露了絕妙至極的騎術。
來人正是草原主人,單於速必達。他看了海棠一眼,眼神中漸漸浮現出憤怒與恚然,說道:“受傷了?”
海棠點了點頭,有些艱難地笑了笑。
“南慶範閒?”單於速必達身材高大,五官堅毅,雙眼神芒畢露,他看著遠方正隨著野馬群往東南方向疾馳地那個身影,輕聲問道。
“就是他。”海棠輕聲應道。
單於速必達從來不會輕視自己任何一個敵人,尤其是像南慶範閒這樣的狠角色、大人物,他忍了三天,其實也是準備了三天,調集了在這片草原上地胡族兒郎,務必將這位南慶的權臣留在草原之上。
對方既然敢深入草原,靠近王庭,挑戰自己的尊嚴,單於速必達一定會以最直接的方法,表示自己地憤怒。
王庭的準備做的很充分,確認了沒有慶國騎兵在草原上遊巡,準備暗中接應範閒,但是那些探子卻沒有注意到那群野馬,因為草原上地野馬群隨處可見,最關鍵地是,他們曾經在一片水草之旁,看過這些野馬,從它們的跳躍姿式與習性中判斷,這確實是一群野馬。
沒有人在收伏野馬之前,就能利用野馬逃脫,這是草原上的定理,但今天這個定理似乎要被人打破了。
四麵八方煙塵大作,逾千名王庭騎兵殺了過來,衝過部落的帳房,在那些胡族百姓們震驚而害怕的眼光注視下,向著那群野馬衝了過去,眼看著便要在三裡之前的地方合圍,將那群馬,以及馬旁的十幾名漢子,還有隱藏在野馬群中的範閒包圍,但……
隻聽得一陣長嘶衝天而起,野馬群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驅使,頓時從一片混亂中驚醒過來,舒展著它們身體上的肌肉,奮然揚起四蹄,猛然加速,向著包圍圈東南方向的缺口處衝了過去!
晨光熹微,野馬長嘶,數百匹駿馬反襯著微弱的光芒,散發著黑色的膚色,在草原上縱情馳騁,隻是刹那時間,便已經趕在王庭騎兵合圍之前,衝了出去!
這一幕情景。有一種原始的、充滿力量地美感,震懾了無數人的心神。
單於速必達一手持韁,站在海棠身邊。冷漠地看著這一幕,雙眼微眯,卻將心頭的震駭掩藏得極好,身子一翻,躍上駿馬,開口說道:“我把這個小白臉捉回來,給你出氣。”
其實他這時候已經承認了。這位可以與鬆芝仙令相提並論的南朝年輕權臣,絕對不僅僅是個小白臉。單看這神乎其技地操縱野馬本事。隻怕整個草原上都找不到第二個人。
“王庭昨夜被襲,左賢王遇刺。生死不知。”海棠站在草甸上。站在單於數十名近衛之中。平靜地將範閒坦承地事情,說了出來。
單於雙手持韁,微微一怔。旋即雙腳一夾馬腹。向著草甸下方衝了過去。
原來那個慶國監察院地提司。深入草原,是為了這些事情。王庭被襲還是小事,隻要不是慶國精銳地騎兵殺了過來。就算死些人又算什麼?單於沒有想到。慶國監察院殺人也是很挑的,死的那些人,對於他在草原上建國的理想,有極其重要地作用。
關鍵是左賢王的遇刺。這個消息讓單於地心寒冷了起來,難道說平靜了兩年地草原。又要因為左賢王的死,陷入混亂之中?想到此點,他不由暗自咒罵了起來,左賢王是他地族叔,當年在自己麵前囂張無比,誰知道竟讓慶國的刺客一刀了結,真真是混帳至極。
單於憤怒地看著遠方地煙塵。一夾馬腹,當先向著東南方向衝了過去。雖然那個小白臉運用野馬群地掩護,出乎眾人意料地殺出了包圍圈。但是在這蒼茫草原之上。單於相信,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王庭騎兵的追殺。
由此地至慶國最邊陲地青州城,就算是不惜馬力,縱情狂奔,也需要十來天地時間。在草原上狂奔十日,身後還有西胡王庭騎兵地追殺,誰能抗得住?單於騎的是草原上萬中挑一的千裡馬。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攔下範閒。雖然慶國騎射也是極為厲害,但是草原上地人們依然相信。整個天下,依然是西胡兒郎地騎術最為精湛。如果在草原上追不上看得見影子的敵人,他們不如去自殺好了。
晨光漸盛,天地間視線漸明,變形的朝日在草原東邊的地平線上探出來一半,照亮了秋原上的一切。
海棠靜靜地看著眼前地一切,眼眸裡閃過一絲擔憂與黯然,隻見草原之上,如洪流一般地西胡騎兵合圍未成,憑借著胡人精妙的騎術,迅疾彙編成隊,化作一個扇麵,千騎如一般,疾速向著東方追去。
而在這些胡騎追兵前方兩三裡處,數百匹黑色的野馬正在奮蹄狂奔,蹄生煙塵,如一縷兩縷萬縷輕煙,向東而行,向著紅紅的朝陽進發,忽然之間,那些野馬群中躍出一些人,騎上了馬背,不知道這些人先前是隱藏在何處,又是如何能夠跟著野馬前進,一百餘名慶國好漢,騎在數百匹野馬之上,馳騁於胡人統治的草原,紅日之前,那些駿馬和馬上的身影,顯得如此精神,如此囂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