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中人卻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一名下屬一掀車簾,範閒從車中行了下來,於眾人之中,走到和親王府緊閉的大門口,扭頭看了一眼踩在石獅上地那名女子。
這位王家小姐雖然行事暴燥,語氣潑辣,但著實有幾分奇妙之處,明明此時已經來了外人,可她竟像是沒有看見一樣,依然無比委屈,無比憤怒地對著王府裡喊話,直到……被這位年輕的監察院官員看了許久許久……
她狠狠地瞪了範閒一眼,罵道:“看什麼看?閉上你那雙狗眼!”
此言一出,全場一片安靜。範閒身後的監察院部屬冷冷地盯著踩著石獅地王家小姐。沐風兒地麵部表情一陣扭曲,似乎隨時可能上去把這名女子暴打一頓。
那名家將及管家發現事情不對。趕緊攔了上來,隔開了範閒與自家小姐,管家低著頭連連道歉。那名家將地表情也極為難堪。
範閒看著這幕,愈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王家小姐此番前來鬨事,定是被人挑弄著來地,隻怕王家的管家家將都還不知道原因。有這樣穩重的部屬。王誌昆才會放心讓自己嬌縱不堪地女兒回京,又怎麼可能讓這位小姐衝到了和親王府。
範閒看著那名管家問道:“你們是哪家的?”
那名管家看他氣度不凡,雖然不知是幾品的官員,但是監察院官員在朝職之外,往往兼有爵位,不敢怠慢,說道:“老奴是王家管家。剛剛從燕京回來不久,小姐久在燕京。不知京都體例,若有得罪處,請這位大人多多見諒。”
王小姐聽著二人說話,將腳從石獅子上收了回來,罵道:“這又是個什麼東西,用得著給他說軟話?”
老管家嘴裡發苦。老爺一直吩咐要在京都夾尾巴做人。可小姐今天不知患了什麼失心瘋,居然會擺脫家人的阻攔,衝到了王府來。居然罵對方這位年輕官員是什麼東西……京都可不是燕京,水要深太多。街上隨便一個人都可能有什麼可怕的背景……
“燕京?”範閒微驚說道:“王大都督地家人?”
王小姐盯著範閒,說道:“你知道我家?你又是什麼人?”
範閒卻是根本不看她一眼,對著管家和家將溫和說道:“快把你們家小姐勸回去吧,這宮裡還沒有發旨,她就這般來鬨。傳出去怎麼見人?”
管家和那名家將連連稱是,
望兩眼。卻不敢上去扶自家小姐。因為先前已經試本沒有法子。範閒微微一怔。這才發現老管家地臉上有幾道鞭痕,雖然受力不深,卻也漸漸滲出血來。
他轉頭一看,便看見那名刁蠻王家女的左手上拿著一根馬鞭。不由臉色陰沉起來,有這樣一位忠誠管家,應當珍惜才是,居然還用鞭子毆打,對這女子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極點。
恰在此時。這名王家小姐見範閒不理自己問話,擺出一副鼻孔向天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被關在和親王府門口外麵半天,她已經丟了大臉,此時一個不知姓名地年輕官員,居然也敢給自己臉色,她哪裡還肯再忍,心頭怒火大作,眼中淚水漣漣,左手一揮,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馬鞭呼嘯著揮下,快要觸到範閒的鼻尖,範閒卻隻是看著這個女子,在心裡嘲諷想著,自己重生這一世,所遇見地女子總是各有各地美妙之處,在澹州時便是想尋一個惡霸也尋不到,沒料到今天終於見著一顆嫩生地魚眼珠子了。
嗤嗤數聲,幾道寒風閃過,王家小姐手持的馬鞭在範閒身前斷成四截,垂落在地。
監察院六處地劍手,哪裡會讓一個刁蠻女子傷了自家的提司大人,隻見寒光大作,六七把鐵釺便將這位王家小姐圍了起來。
管家與那名家將哪裡想到這位年輕監察院官員身邊居然有如此多高手,心中大驚,擔憂小姐安危,齊齊護在了王家小姐地身前。如果是放在往日,隻怕他們就應該猜出了範閒地真實身份,隻是全京都人都知道,監察院的小祖宗還在代陛下巡視西涼歸來的路上,所以一時間沒有想到此點。
雙方劍拔弩張,隨時可能在王府外麵動起手來,監察院的劍手雖然可怕,但是燕京王誌昆派來保護自己女兒的家將也不是閒手,最妙地是,和親王府地大門還是那樣緊緊關著。
範閒卻不動怒,反而笑眯眯地望著王家小姐,說道:“你繼續罵,我不攔你,隻是日後我要去問問王誌昆,你這樣一個異類,究竟是怎樣教出來地,改明兒我也得去問問史飛,他這個做叔叔的是不是沒有空教你,要不要讓我來教。”
場中大嘩,慶國朝廷裡,敢直呼王大都督與史統領姓名地年輕人,絕對不超過三個,除了兩位皇子之外,便隻有那位年輕人,管家與那位家將對視一眼,看出對方心中地震驚與悔意,嘴唇都開始發起抖來。
偏那位王家小姐卻是個愚鈍之輩,聽到對方直呼自己父輩姓名,大怒說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對父親大人說三道四,居然敢說管教我!”
範閒看了她一眼,冷笑說道:“我連葉靈兒這匹野馬都能管地服服帖帖,更何況是你這頭腳驢子。”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理會那些惶恐不安地王史兩家人物,直登上台階,啪一聲錘響了和親王府的大門,惱火說道:“看夠了沒有?還不給我開門!”
饒是王家小姐再蠢,此時也終於知道了對方地身份,心裡麵一時間亂了,眼眶裡嘩啦啦地流下淚來,隻是這淚流的有些莫名其妙。
王府地大門終於被拉開了一個小口子,卻沒有人露麵,看來王府隻準備讓範閒進去,卻還提防著王家小姐這位怪獸級人物。
範閒忽然回頭,望著王家小姐問道:“你喜歡大殿下?”
就算慶國民風再開放,但當著這麼多官員下屬仆人地麵,問出這等男女之私,也太過分了,那名管家和家將一咬牙,也顧不得範閒的身份,便準備出言訓斥,不料那位王家小姐一怔之後,咬著牙大聲說道:“我就喜歡,怎麼嘀?”
“不怎麼,我隻是想告訴你,這事兒我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他頓了頓後,微嘲說道:“罵了半天了,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王家小姐呆在了原地,下意識裡準備逃回史叔叔家裡去,她覺得麵前這位年輕權貴實在是詭異的厲害,讓自己無來由地害怕,但是半晌之後,她將心一橫,扔下馬鞭地斷梢,阻止了管家的阻攔,跟在範閒身後,進入了她夢想已久的王府——隻是這次進入的方式顯得有些特彆。
王府地大門在二人身後緊閉,不論是監察院的下屬,還是王史兩家憂心忡忡的家將管家,都被擋在了王府外麵,不知道範閒此時帶著王家小姐進入王府,究竟是存著什麼樣的念頭。
其實王家小姐居然敢直視自己的目光,勇敢或者說莽撞地跟進王府,範閒也覺得有些詫異。詫異之餘,他地心底泛起一絲異色,心想這女子雖然刁蠻成性,一點都不體恤下人,與葉靈兒相較,捧心的姿式著實難看太多,但至少還是有葉靈兒的一椿好處。
那就是與一般京都小姐大相庭地直接。
“宮裡的旨意還有出來,你跑這裡來鬨,有沒有想過你父親和史統領的心情?”範閒回過頭來,將王府的管家趕到一邊,看著王家小姐冷冷說道:“身為人子,孝字當頭,今天你這般胡鬨,可知錯了?”
王家小姐愕然直視著範閒的眼睛,她知道對麵這人的身份,也知道對方厲害的能耐,更清楚自己最喜愛的葉家小姐,便是對方不記名的徒弟,可她依然沒有想到,一進王府之後,對方第一句話,便是像自己的父親一樣,開始對自己上課,兩眼一紅,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抽噎著說道:“王爺……王爺他罵我不知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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