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關這個字兒,那名管事的表情頓時變了,馬上微微躬低了身子,卻極為小心地沒有引起一樓那些賭客們的注意,伸出一隻手,十分恭謹地將範閒引上了二樓,將他安置在一間很彆致的房間中,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先生稍等。”
範閒坐在房間裡。沒有花多少時間,便聽到外間傳來的急促腳步聲音,一位麵容嫵媚地少婦略帶一絲緊張之色走了進來。
那名管事也陪著這個少婦走了進來,稟告道:“正是這位先生在尋一位姓關的朋友。”
“出去吧,你知道應該怎麼做。”那名少婦極為恭謹地向著範閒微微一福,然後對那名管事說道。
管事應了一聲。推門而出,隻是心裡依然止不住的驚愕,心想這世上居然也有令關大姐如此害怕的角色,不知這個商人模樣的人究竟是
誰。
房間裡便隻剩下了範閒與那少婦二人,少婦馬上重新開始行禮,跪到了範閒的身前,極為恭謹說道:“下屬關嫵媚,拜見提司大人。”
因為少了一隻胳膊,所以關嫵媚跪地並不穩,因為內心那抹從來沒有褪去的恐懼。所以她的嗓聲有些顫抖。
範閒看著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這個女子的一隻手臂是斷在了自己的手上,難怪會如此害怕自己。距離範閒第一次下江南已經過去了近五年的時間,夏棲飛重新奪回了明家,而這位夏棲飛的表妹,當年江南著名的女匪,也成功地繼承了江南水寨的人馬。
有新明家的大力支持,再加上監察院在暗中地扶助。關嫵媚沒有廢吹灰之力,便在江湖上樹立了至高的地位。還是那句老話,江湖隻是江山的一屬,有範閒在關嫵媚的身後,就算讓她去做個黑道扛霸子,又有什麼難事?
“起來說話。”範閒看著她,儘可能溫和地說道:“對了,還有椿事兒。我正式接掌監察院了。以後不要再叫我提司。”
關嫵媚是監察院的外圍人員,京都裡的旨意也還沒有來得及宣告四野。所以驟聞此訊。不由驚愕起來,轉瞬間。她眸子裡的驚愕變轉作了喜悅。
她的心裡從來沒有記恨過小範大人,哪怕對方斬了自己一條胳膊。因為小範大人替表哥報了仇,奪回了明家,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是什麼地位地人,記恨小範大人?她想都沒有這樣想過,所以這種喜悅是發自內心的,畢竟在江南的生存,終究是要倚靠著範閒在朝中的地位,最近這兩年,一直聽聞監察院在京都裡備受打壓,江南的人們也有些蠢蠢欲動,今日得知範閒成了監察院院長,關嫵媚覺得大鬆了一口氣。
“嶺南熊家和泉州孫家到底鬆口了沒有?”範閒直接問出了此行的目的,這三年裡,他一直暗中瞞著天下所有人,在進行一個秘密的事業,隻是這個事業太過廢錢。雖然他手中掌控著內庫,但畢竟內庫是朝廷地,走私所得地外水兒錢,大頭都填到了朝廷裡急需的河堤賑災事宜中,一時間竟有些不趁手。
即便是夏棲飛主持地夏明記,也就是如今地新明家,在暗中給予了範閒最大程度的支持,甚至是北邊地弟弟範思轍,也在北齊皇室的嚴密監視下,給南邊彙來了大量的銀票,可是範閒還是覺得差錢。
小範大人會差錢花?這個話要是傳到外麵去,隻怕會成為一個大笑話。但這是真事,也說明了範閒這三年裡暗中做的那個事業,完完全全是一個耗銀無數的大黑洞。
關嫵媚已經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範閒一眼,她和夏棲飛都知道小範大人這幾年花銀子花的厲害,但一直都不知道這些銀子究竟是花到了哪裡,而且前兩年還好,靠著範閒屬下的這些人,也勉強還能支撐,隻是前兩天,忽然得了消息,說今年要一大筆銀子,讓他們一時間有些來不及籌措。
這筆銀子的數量太大,就算給夏棲飛、範思轍足夠的時間,隻怕也是籌不出來。
“消息來的太晚,隻來得及通知了孫家和熊家,但由於不能向對方說明,這筆銀子究竟是用來做什麼,他們當家的主子,不肯鬆口。”關嫵媚微微緊張應道:“那兩位當家的主子,如今正在沙州,離渭州距離倒是不遠,大人要不要見他們?”
“不用了。”範閒搖搖頭,“這件事情須得做的隱密,隻不過如今要向孫熊兩家開口調銀子,隻怕也瞞不了太久,也怪我太急,我還得再想想。”
關嫵媚鬆了一大口氣,說實話,這麼多銀子在暗中調出去,即便有小範大人的幫助,但要瞞過朝廷的監管,確實也是件極困難的事。而最令關嫵媚害怕的是,小範大人花這麼多銀子,還要瞞著朝廷,難不成是在暗中組織私軍,準備造反?不然以小範大人如今的身家地位,斷不至於做出這等事情。
“讓夏棲飛和孫熊兩家說,還是不要把我搬出來。”範閒微微皺眉說道:“就說行北的走私線路出了問題,北齊朝廷忽然間下手,把所有的貨物都扣了,明家要返內庫銀子,又要有流水出帳,一時間來不及,所以需要這兩家一大筆銀子支援。”
這倒是個非常不錯的借口,如今能夠讓江南明家忽然間損失一大筆銀子的勢力,也隻有北方南方這兩個朝廷而已。關嫵媚卻皺眉請示道:“隻是朝廷在北邊的探子急多,即便監察院的線路可以瞞著,但總有彆的情報渠道會反饋回來,北齊那邊根本沒有什麼動靜……”她有些苦惱地歎了口氣,說道:“除非讓北齊朝廷配合咱們演一出戲。”
說完這句話,她也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南慶北齊反目成仇已久,而小範大人與北方的親密關係也因為去年的西涼之戰而完全破裂,加上如今天下皆知的東夷城歸屬一事,北齊人更是恨範閒入骨,怎麼可能配合他來演戲。
“演戲好。”範閒微笑說道:“我讓北齊小皇帝陪我把這出戲演好,瞞過朝廷,再給孫熊兩家一個值得信服的理由,你看這樣如何?”
關嫵媚心中大驚,覺得愈發看不透小範大人的深淺,居然像是調笑一般,說出要北齊皇帝配合他演戲的話語。
“我在渭州要住一夜,孫熊兩家先來的人,你招待一下。”範閒端起了茶杯。
關嫵媚告辭而去。然而房間裡並沒有安靜多久,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就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房間的角落裡,他的身後背負著一把極長的刀,刀在鞘中,殺氣儘斂,但給人的感覺,卻是異常危險。
範閒輕輕放下茶碗,抬頭看著他,說道:“為什麼忽然間要這麼多銀子?”
黑衣的刀客仍然站在角落的陰影之中,用微沙的聲音笑著說道:“建設到了後期,總是花錢花的極快……這是尚書大人的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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