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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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揮揮手,範府外麵地人全部被撤走。這便是一位封建君王所擁有地權力。他可以儘由著他的性子來做事。而至於那些因為他們父子間的戰爭而糊塗死在範府外的下屬和臣子們,誰會在乎?
禦書房內並不安靜。胡大學士走了之後。皇帝陛下便開始與範若若下棋。這是最近幾日他養成地生活習慣。慶帝的中食二指輕輕地拈著一枚黑子,放在了微微反光地棋盤上,和聲說道:“看模樣。範建在府裡並沒有教你這些。”
範若若入宮已有整整八日。身上穿著的是範府千辛萬苦。通過宮裡幾位娘娘送來地家常衣衫。一應以素色為主,與這煌煌皇宮看上去,有些不協調地清淡。雖說眾人皆知範家小姐是押在宮裡地人質。可是這人質的身份不差。陛下待她更是不差。晨郡主在宮外打點著。宮裡也自有貴人照拂。一應飲食起居穿著倒沒有太大的問題。
她恭謹地坐在慶帝地對麵。雙手輕輕放在膝上。應道:“棋路太複雜……”
皇帝陛下微抬眼簾。有趣地問道:“記得安之入京之前,你就已經是京都有名的才女了。”
“隻不過是那些無事生非的魯男子們喜歡說三道四,我做不得詩,也畫不得畫。還真不知道這才女的名聲從何處來的。”
入宮八日,從最開始的緊張惶恐無助,到如今的安靜平靜以待,範若若充分地釋發了冰山的冷靜,一方麵是自幼的性情使然,更重要卻是範閒這十幾年來的潛移默化。對麵這位男子雖然是慶國地皇帝,但終究對方還是一個人而已,並不是什麼怪物。
當然,這也是因為皇帝陛下在範若若地麵前表現地格外像一個常人。
“你地詩我看過。在閨閣之中算是不差。隻不過和安之比起來。自然不好去比。也難隆你會如此說法。”皇帝陛下微笑說道:“才氣不在外露諸般本領。而在於本心之堅定。你能救朕一命,算得上是妙手回春,才女之稱。也算得宜。”
“陛下洪福齊天,臣女隻是……”範若若很自然地按著君前對話的味道應話,卻不料皇帝陛下卻是笑了起來。說道:“死自然是死不了的,但身體裡多些鋼珠。想必也不會太舒服。”
便在此時,姚太監輕輕地閃入了禦書房。站到了皇帝陛下地身前,輕聲說道:“在慶廟死了一人。他們此時在前殿候著。
“候著?是候罪嗎?”皇帝陛下輕輕把玩著黑色啞光地棋子,聲音冷了下來。說道:“朕饒他們這次,若再有任何妄動。讓他們自行去大東山跳崖去。
姚太監低聲應是。又道:“小範大人從慶廟離開後。就去了太學,見了胡大學士。”
皇帝沉默片刻後微笑說道:“先前已經知曉了,慶廟處……影子已經回來了。”
姚太監沉默不語。關於這些事情,他沒有任何建議的權力。他很明白陛下地心意。他絕對不會像那些戴著笠帽一樣的苦修士般糊塗。範閒是何人?他是陛下最寵愛的臣子。私生子。就算陛下要讓範閒死,也不可能讓下麵這些人自行其事。
“問題是現如今還不知道小範大人是怎樣離開的範府,又是怎樣進了慶廟,而且在這中間一段時間。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姚太監微佝著身子說道。
慶帝眉頭微微地皺著,沒有說什麼。揮揮手讓姚太監離開了禦書房。在這一番對話的過程中。範若若一直在一旁靜靜聽著。姚太監沒有避著她。因為這些天來宮裡地奴才們早已經習慣了,皇帝陛下地身邊,總有這樣一個眉目清秀。渾身透著股靜寒之意的女子旁聽。不論是禦書房會議,還是更緊要的政事,陛下都不避她。
隻是今天談論地畢竟是範閒。是她最親地兄長。所以範若若依然微微低下了頭。似乎不想聽見這些,更不想讓皇帝陛下發現任何異樣。
皇帝陛下沒有朝她的方向看一眼。隻是沉默著。片刻之後,皇帝忽然微微笑了起來。今天範閒拚死出府做了些什麼,內廷方麵沒有查到任何跡像,但至少知道監察院六處那個影子回來了。而且在慶廟裡。十幾名苦修士曾經與這二人大戰一場。
想到那些光頭地苦修士。皇帝臉上地笑容頓時斂了下來。眸裡泛起一絲厭惡之意,他沒有想到,這些狂熱的慶廟修士,居然敢不請聖命。便對範閒動手,這讓慶帝感到了相當程度地不喜。
而想到監察院六處的真正主辦影子。皇帝的眼睛微眯,卻是流出了一絲極感興趣地神情,陳萍萍侍奉了他數十年,卻一直保留著自己很多地秘密,在以往皇帝因為深信其忠誠。也並不在意什麼。所以雖然知道那輛黑色輪椅的身邊一直有個影子在飄浮。可是慶帝並沒有去深究那個影子地真正來路。
如今自然知道了。皇帝的眼前泛過一道光。就是幾年前懸空廟上那位白衣劍客刺出的那一道劍光,這道光有些刺眼,讓他地眼睛眯的更加厲害心裡竟是有些隱隱企盼,這個四顧劍的幼弟會做出一些什麼事情來。
不需要考慮範閒今天出府做了些什麼。皇帝心知肚明。範閒今日一定是去聯係了他在京都裡最親信的那些屬下,同時向著西驚東夷江南這幾個方向發去了一些極為重要地信息。
這是很簡單地事情,大勢如此,範閒若想在龍椅地威壓麵前。繼續保持著自己地獨立。則必須調動自己全部地力量。然而皇帝陛下根本懶得去理會那些信息地具體內容,因為在他看來。範閒再如何跳,終究還是在這片江山之上。
這片江山。本來就是慶帝的手掌之中。
而且皇帝很好奇。自己最寵愛最欣賞地這個兒子,被軟禁在京都之中,他究竟能做出什麼樣的事來,如果他麵對地是當年的葉輕眉。為了這片江山上的黎民百姓。為了整個慶國地存續,為了太多太多人的意願,或許根本用不著說什麼。葉輕眉便隻有默然遠去,不複存在於慶國的土地上。而他與葉輕眉的兒子,又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這是皇帝陛下很感興趣地一點。
這是在一種絕對的自信下,平靜旁觀下一代掙紮地惡趣味?其實隻不過皇帝陛下直到如今,都還沒有想過要將範閒打下深淵。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兒子隻不過是誤會了自己。
皇帝陛下隻不過是不想解釋。不屑解釋,這是一個問心地過程,他強橫地坐在宮裡,等著範閒入宮來解釋。來請罪,然後到那時,陛下才會和聲告訴範閒,死了的那條老黑狗,並不像你想像地那般慈愛,那條老黑狗隻是想把李氏皇族全部殺死,也曾經殺過你。你雖然姓範。但實際上是姓李的。
諸如此類?可是怎麼解釋葉輕眉的事情?或許皇帝陛下根本不想去觸及那方麵。
“朕要出去走走。”皇帝陛下開口說道,雖然聲音很平靜。但很顯然,因為胡大學士先前入宮時說地那些話,陛下對於處理範閒地事情。有了一些把握。所以他的心情比較輕鬆,才會想到在這樣地深夜裡出去。
禦書房裡隻有兩個人,皇帝陛下地這句話。自然是說給範若若聽的。範若若微微一怔。站起身來。取了一件黑裘金綢裡地薄氅。小心地替皇帝陛下披上,然後攙扶著他的右臂,緩緩地走到了禦書房地木門之旁。
木門一開,已經有十幾名太監宮女候在外麵了,姚太監謙卑地低著身子。推著一輛輪椅等候著。從皇帝陛下開口出聲,到外麵的太監們準備好這一切。隻用了極短地時間,反應極快。
然而皇帝看著門檻外的那輛輪椅。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讚賞的神情,隻是冷冷地看了姚太監一眼,理也不理門外地那些奴才,便在範若若的攙扶下,向著夜裡的皇宮行去。
被陛下冷冷地看了一眼,姚太監身上的冷汗都流了出來,已經過去八天了,其實沒有多少人知道。當日禦書房裡那場君臣之間地戰爭,讓皇帝陛下受了極重地傷,雖然不至於威脅到生命安全,可是皇帝地身體依然受到了短時間內難以回複地損傷,再加上陳萍萍當日甸甸割心地話語。陛下地精神狀況似乎也不是特彆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