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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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個廟,廟裡有個人,那個人講了一個故事,他說:從前有座山……如果範閒在神廟裡的經曆就這樣發展下去,毫無疑問,那些在天下各處翹首期盼他存活或是死去的人們,身上會蒙上許多層蜘蛛網,然後被活活拖死。
就像那場大劫之後的世界一樣,無論是因果還是彆的什麼,總不可能一直陷於枯燥的重複之中,文明毀滅之後的重生,不可能完全生成與當初完全一樣的模樣,哪怕這個世間碩果僅存的神廟,在人類第二次起萌之初,便開始不斷地通過那位蒙著眼睛的使者,向人類傳送上一次文明的種子。
兩個世界之間最明顯的變化,自然不可能逃過範閒的雙眼,重生二十餘載,日日冥思修練霸道功訣,這一年裡又開始感悟到天地間充斥的那些元氣,這才是真正的差彆,人類社會似乎尋覓到了一種開發的手段,而人體內的經絡則是這種變化的明證。
如果說天地間那些元氣以及人體之內的真氣,本屬一途,都是數十萬年前那場大劫後在世界上留下的痕跡,那些被大自然平衡之後的痕跡,可是為什麼這些痕跡卻沒有讓生活在其間的人類死亡?
用神廟裡那個聲音的解釋,或許適應環境,並且在這種適應之中尋找到某種平衡點和益處,本來就是生命本身所具有的頑強特性吧。
一思及此,範閒不禁心生惘然之意,盤坐於地,久久無法言語,在他的心裡,本以為是最頑強最不可能被熄滅的文明,事實上才是最脆弱的存在,然而看似最脆弱的生命,在鐵一般的事實麵前,卻成了最堅強。最無懼的存在。
人類適應了這種環境,重新生長出來的植物,動物也都適應了這個環境,範閒閉目細思重生以來所見所聞,愕然發現,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似乎都沒有因為這充斥天地間的元氣而產生太多地變異,這個事實實在是讓他有些瞠目結舌。
看來輻射雖然恐怖,但在漫漫的時間長河裡。其實也不過是一幅清新動人的風情畫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範閒才從這種震驚與惘然的情緒中擺脫出來,而此時神廟空中的那幅平滑光鏡上的畫麵,也已經離開了大東山,開始呈現出各式各樣生動的畫麵。
有人安靜地在密林裡狩獵,有人歡快地在田地裡勞作,有婦人恬笑在溪畔洗衣。有初識行路的幼兒在炕頭笨拙的學步,有炊煙,有村莊,有城邦,有宮殿。自然也有紛爭,戰爭,廝殺。血腥。
畫麵漸漸變緩,出現了一幕幕武道修行者修練時地場景,或坐蓮花,或散盤於山巔,堅韌無雙,風餐露宿,經年累月,上問天穹下問滄海。外視四野直指內心,呼天地間之元氣殘餘,吐體內之沉濁氣息,終一日,大陸武道漸成。個兒自己見著這些畫麵,基本上還沒有生出飄然欲仙的感覺。實在是多虧了年幼時監察院教育打下的基礎夠牢實。但饒是如此,縱觀大陸變幻真實景象之後。他終究還是有些心神搖蕩,唇角泛起一絲苦澀而莫名的笑容,對著麵前的光鏡沙著聲音喚道:“給我講講,既然武道秘訣這些東西都是世人自行修練出來的,為什麼神廟裡卻有這麼多厲害的玩意兒?隨便偷了兩本出去,便在世間造就了幾個大宗師。”
不等神廟開口說話,範閒咳了兩聲,搶先說道:“都已經說到這時候了,想必你早也已經分析出我地來曆,就不要說是什麼神界遺留的仙術之類的廢話。”
神廟裡安靜了許久,然後那個聲音再次平靜響起:“無數年來,神廟一直在觀察世間,我們會收集資料,加以分析,再配合人類自身的生物特性,進行總結和修正,最終得到了幾個方向的研究成果。”
原來被母親葉輕眉偷偷帶出神廟地幾本功法,原來是這樣一個來曆,不過細想也對,如果不是有極為高明的眼光和手段,還有無數流派密不外傳的心法,宏若大海地資料以供挑選,世俗裡,又有誰能夠像神廟一樣,用了無數年的時光,才精挑細選而成這樣幾份東西。
“你們傳給世間許多有用的法子。”這是先前畫麵裡早就出現了的事情,範閒並不會抹煞這處遺址對於文明傳承的功效,他沉默片刻後說道:“在開辟蠻荒的時候,神廟甚至直接派出使者,幫助人類對付難以對付的巨獸,後來還傳授了許多用以在自然界立足的本領……為什麼這些法門你們不直接傳給人類,或者說,廟裡肯定還有許多資料,你們為什麼一直藏著?”
話到此時,終於快要接近那個女子。想到母親葉輕眉地死亡與神廟脫不開關係,無論是葉輕眉偷出神廟的功訣,還是內庫裡那些超乎人類社會自然發展程度的工藝,範閒的心臟微微冷了起來,聲音沙啞,盯著那麵光鏡幽幽說道:“而且會破壞你們自己的規矩,四處追殺那些人。”
“沒有那些人,隻有一個人。”
神廟的聲音依然平靜,或許是因為他從資料與交談中對範閒地分析始終沒有得出一個確實地結論,所以神廟的回答顯得格外坦誠,“我們是守護者,我們守護著人類文明地最後火種再次發芽,我們要讓人類的遺民可以重新生存在這片世界上,這是我們的使命。”
“神廟會向世間傳播一些合適的技能與知識,比如水利,比如稻穀,比如武藝技能,但我們不會試圖去強行影響世間的一
範閒忽然開口說道:“你說你隻是守護者,並不是操控者,但你們把神廟的陰影籠罩在人類的頭頂已經這麼多年了,而且你們一直試圖按照自己的設想,來規劃一個你們所認為完美的世界。”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一千年了,大魏朝立國一千年了。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變化。”
神廟的聲音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後第一次用反問地語氣說道:“難道這樣不好?”
這樣好嗎?還是不好?誰又能說的清楚。範閒是一個思維極其敏銳之人,從神廟聲音裡的那些信裡中,他早已經十分清楚地判斷出,神廟,或者是前代文明最後的遺址,雖然依然執行著程序中的指令,然而那一場大劫,人類的自我毀滅。終究對它的思維方式造成了影響。
不知道神廟究竟是不是一個有自主意識的個體,但很明顯,神廟一直平靜地注視著世間的一切,防止著人類社會會向著更高一級地文明前進,或許在它看來,文明若沿著老路進發,則必將會迎來再一次毀滅的下場。葉輕眉當年在世間呼風喚雨。帶動著整片大陸的生產力與技術向上邁進,毫無疑問已經觸及到了神廟的底線,所以神廟才會在人間挑選慶帝為它的代言人,要將與葉輕眉有關的一切都抹煞掉,隻是神廟的使者終究已經十分稀少。而且接二連三地死在了五竹叔地手中,它也沒有辦法了解以及控製,慶帝依然在運用著內庫。而自己這個葉輕眉的血脈,依然活著。
範閒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他並不認為對著一個類似於人工智能的存在憤怒或悲傷有太多的意義,他撐著下頜沉默片刻後說道:“不管好是不好,可你終究是在插手人世間地事兒,這和你的規矩不大對勁。”
“神廟不會理會人世間的事端,也未曾強行阻止過人類文明地進化,我們隻是試圖修正這個過程。但如果有外來的力量試圖強行加快這個過程,我們一定會阻止。”
神廟的聲音平靜而冷漠地響徹整座建築。
範閒先是一愣,緊接著便笑了起來,他的聲音本來因為病的關係已經沙啞到不行,此時的笑聲更是顯得格外乾枯和怪異,偏生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在空曠的建築裡回蕩個不停。直到最後他甚至都笑出了眼淚,忍不住朝後躺了下來。
光鏡平滑。聲音安靜,神廟似乎並不關心這個奇異地旅者,為何會在如此莊嚴的地方放肆地發笑,它隻是平靜地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範閒才終於止住了笑聲,躲在冰涼的地麵上,表情平靜,雙眼直視著這座建築的天花板,沉默片刻後說道:“你習慣稱自己為神廟,看來這幾十萬年過去,你還真把自己當成神了。”
神廟裡沒有聲音響起,隻是那麵光鏡在空中懸浮著飛到了他的頭頂,再次展開,又開始出現了末世浩劫時的場景,隻不過這一次鏡頭似不是對著那些草原海洋,而是直麵著那些遭受了無窮苦楚地人們。
範閒地眉頭皺了皺,知道神廟是想用這些畫麵來進行無言的解釋,這些無聲地畫麵著實是令人有些觸目驚心,可是他並不想看,直接說道:“關了吧,又不是什麼真的風情畫兒。”
空中懸浮著的光鏡漸漸斂息,失去了光澤,變成了一幅平直的卷軸,由兩邊往中間靠攏,漸漸合攏了畫麵,隨著最後那一眼焦爛屍骨的消失,光鏡變成了一根棍子,然後那位浮沉於光點之中的老者,重新現出了身形。
“重複,我是守護者,並不是神。”
“如果你不是神,怎麼可能會擁有自己的判斷以及行為?”範閒似乎有些累了,長久的談話,眼前一幕幕的時間長河畫麵,讓他看上去有些難堪其負,他將雙手枕在自己的腦後,平靜地看著懸浮在自己上方的老人,問道:“你是人類創造出來的,如今卻開始控製人類的發展,這種行為是基於怎樣的程序發展出來的?”
“神廟四定律。”
範閒語氣平緩應道:“你還是習慣自稱為神廟,這是我最無法理解的事情。”
“第一定律,神廟不得傷害人類,也不得見人類受到傷害而袖手旁觀。第二定律,神廟應服從人類的一切命令,但不得違反第一定律。第三定律,神廟應保護自身的安全。但不得違反第一、第二定律……”
神廟的聲音還沒有結束,範閒地眉頭便再次皺了起來,因為他總覺得這三條定律聽上去有些耳熟,可是似乎在細節上與自己記得的某些東西,有了一些細微方麵的變化。
“第零定律,神廟必須保護人類的整體利益不受傷害,其它三條定律都是在這一前提下才能成立。”
範閒沉思許久,終於想起了這些無比耳熟的律條出自於什麼地方,正是那個世界裡電影裡出現了無數遍的機器人三定律。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很久都沒有想起的事情,比如那位小黑帥哥,還有那個比小黑帥哥更帥的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