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空門,所以中指不會出手!
中指加入“手”的原因很簡單。
拇指許諾,隻要中指在他身邊,他可以時時刺殺自己。
隻要自己還活著,中指就必須聽他的。
中指同意,他覺得他應該同意。
他找不到反對的理由!
兩年後,他依然沒有把握殺拇指。
他能忍!
一個隻會拚命的莽夫能忍?
一個出手就想與對方同歸於儘的莽夫能忍?
這就是他還能活著的原因。
他還活著。
他的對手卻都死了!
他喜歡彆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也喜歡彆人害怕他。
他的信心就是這樣來的。
如果有一天,彆人不怕他了,那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死人,隻有夜夜啼哭的孩子會怕。
………
………
君山有個君山會!
南慶有個“手”。
當“手”覆蓋住君山的時候,君山上就已經沒有了君山會!
圓月子時,月色如水,水麵如冰。
山頭無人,無紅衣人!
山名君山。
有樹,有花,有草,有人!四個人!卻無君山會。
山穀寂靜!
樹靜,花靜,草靜,死人靜!
百步一劍,百步一殘花敗月!
人退,山依然靜!
比小閣更靜,比流水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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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指四十五人,食指一人,小指一人,無名指…。”
“無名指無人!”中指神情高傲,譏笑著在扳手指的侏儒。
小指聽的出中指聲音中帶著嘲弄,但是他隻能漠然,他見過中指出手,他怕中指。
無名指依然捧著“半閒齋”,似乎沒有聽到中指口中的猖狂。
一直麵癱的食指卻開了口。
小指認識食指兩年,第一次聽見食指的聲音。
“你算錯了,再好好算算,我是兩人。”
食指搖著頭。
“食指兩人?食指…食指…”
小指再一次露出了童稚,或許這才是小指的本來麵目。
“再算算,我,是兩人。”
食指依然搖了搖頭,生硬的聲音就像生鏽了的機器。
讓小指有一種心口被抓的難受。
他突然發現,站在他身後的不是食指,而是一個陌生人。
或者說食指本來就是一個陌生人,他們從來都不知道食指在想什麼。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以為你了解他在想什麼,他在做什麼。
到最後,你才發覺你根本不了解他,甚至於從來就沒認知過他。
這才是最恐怖,最可怕的。
恐怖的是人心,可怕的思想!
人的思想有多遠,人的心就有多深!
中指想笑,想大笑。
他覺得麵前的三人和拇指一樣,都是白癡!
殺人最多的不是食指,而是中指!劍法最強的不是拇指,也是中指!
隻有他才配得上殺人,隻有他才配得上用劍。
他們不配,就連大紅袍都不配。
他自傲,他張狂。
他有這個資格,也有這個能力。
為一個死人而爭執?中指不屑,中指想笑。
可是,自己為什麼笑不出聲音?
為什麼?
等到中指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倒下了。
他的太陽穴上有一個細小的紅點,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的紅點。
沒人看清楚食指是什麼時候出手,是怎麼出手的。
但是,食指出手,中指死了。
“為什麼要殺他?”
提問的不是心智不全的小指,而是如流雲順水般寧靜的無名指。
“因為他不配!”
“不配什麼?”
“不配用劍,不配殺人,不配正麵看大紅袍的臉。”
食指看著躺在地上,兩眼死魚一樣外凸,滿臉不可思議的中指,生硬的說道:“大紅袍討厭彆人看他的臉,而他卻違反了大紅袍的遊戲規則。”
無名指沉默。
小指沉默。
小指突然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
他很敏感,他懷疑食指殺人的動機。
食指他到底是誰?
可是這卻又很好笑,殺人也有動機?
殺人也有理由?
殺人也有借口?
圓月就如同被天狗咬了一口,非常難看的劃出一道月彎,使得原本潤滑如絲的明月,缺少了圓潤的美感。
醜陋的月牙,醜陋的監察院。
除了喜歡聽曲之外,陳萍萍還喜歡鮮花。
他住的地方就是一片花海,一座花城。
在不同的時節中,這裡總是有不同的鮮花盛開。
他總是住在花開得最盛的地方。
四季如春!
這就是陳園,京外最美麗的地方。
京外有潭綠水湖,湖水綠如藍。
隻可惜現在還未入春,湖畔還沒有垂柳,湖中卻有一條小船。
夜已深。
船上有酒有菜,還有一張琴,一枰棋,一卷書,一個舞伶。
陳萍萍喜歡綠水湖,小範大人也喜歡綠水湖。
湖的四周看不到什麼巡哨的園丁,安靜得令人覺得這個地方毫無戒備。
範閒當然不會有這種錯覺,他懂得“湯包的湯,永遠裹在皮子裡”這個道理。
如此詩情畫意的小湖旁,若是三步一兵,五步一卒,他反而會看輕監察院。
像陳萍萍這種人,絕不會將自己的實力輕易的流露出來。
“你最好能令敵人低估你的力量,否則你就最好不要有敵人。”
陳萍萍有手指沾了沾綠水湖的湖水,望著一片墨藍,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身有殘疾的人就是這樣,雖然腳踩不到,就總希望自己的手能夠摸到一些。”
說完,食指和中指之間的白棋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牢牢地釘在了棋盤之上。
與他推枰的是範閒,臉上掛滿了微笑,卻靜的像綠水湖一樣的範閒。
“我半夜來找你,不是想和你看看湖水,發發牢騷的。
也沒無趣到陪你下棋的地步,你知道我對下棋一直都沒什麼研究。”
小範大人眼波溫柔,微笑依然。
“三處已經動手了,你知道掩埋屍體的工作,沒有什麼人比三處更適合了。”
陳萍萍沒有看舞伶,但舞伶還是作了個福,往旁邊一跳…。
小船很窄,橫向一跳,腳下隻有湖水。
可是舞伶跳了,沒有水波,也沒有落水的聲音。
範閒微微皺了皺眉,原來看似無人的綠水湖,卻暗藏著這樣的防護。
等到他再望湖水的時候,舞伶已經在對岸了。
沒人敢打監察院的主意,監察院的守備不是常人能夠發覺的。
“這次君山上有多少屍體?”
“君山會招回九品十六人,八品二十六人,七品六人!君山上一共有四十八具屍體。”
提問的是陳萍萍,回答的當然是小範。
“我並不忌憚大紅袍到底能殺多少人。”
陳萍萍很自信,自信的有點驕傲,“我隻擔心,大紅袍殺不了人!”
範閒沉默著,半響後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漏網之魚,能讓你從大殿上直接摔到菜市口!”
陳萍萍並沒有因為範閒的點頭而漏掉這句話。
他是在提醒範閒,還是在提醒自己?
範閒知道陳萍萍的意思。
大紅袍殺人是不會說的,因為他已經足夠有名!有名到讓整個君山顛覆也不屑透露半點風聲的地步。
陳萍萍,包括自己擔心的卻是有人從君山逃出來!
君山會針對的是範閒,這件事就連賣豆腐的冬兒都知道。
君山會滅,最得益的是範閒,長公主不會放過範閒。
皇帝也不會讓一個比自己更有能力操控一切的人出現。
追不追查大紅袍對皇帝而言隻是小事,挖掘指使大紅袍的人卻是大事。
現在矛頭全都指向了範閒,就算範閒有詭辯之才,但是……也總要有人相信才行。
不過範閒不怕!
他不怕長公主對峙,因為君山會全軍覆沒,沒有活口當然無法對峙。
他不怕皇帝遷怒於他,因為連長公主都沒有理由,指責範閒,那皇帝又何必蹈這片渾水?
宮殿之中的錯綜複雜,遠遠超過了範閒的想象。
皇帝能少一事,自然就少一事。
隻要君山上沒有活人,範閒就不怕。
事實上,這一切他也是昨天剛剛知道的。
………
………
“我殺了一人,中指殺四十五人,食指…。
唔…。
總共四十八人。”
麵對大紅袍,小指說話不敢放肆。
他有意避開食指,並不是因為食指殺了中指,而是因為他沒有看見食指出手。
食指沒出手,中指死了。
離中指最近的是食指,承認殺人的也是食指。
可是小指沒有看見食指出手。
人有時候會很愚蠢,他們從不相信聽到的,或者想到的。
他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相信,隻有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可是誰到知道,眼睛其實是最大的騙子!
恰好小指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君山會招回四十八人,君山上有四十八具屍體,其中有一個是中指!
那麼還有一個人呢?
漏網之魚!
小範大人最害怕的漏網之魚!
沒有什麼比現場者說話更能讓人信服了。
恰好君山上就有一個漏網之魚。
每當想到這裡,長公主都會笑!
大笑!舒暢無比的大笑!肆無忌憚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