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清冷墨眸,眼神深幽的看不見底。
她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麼,然而意識一暗,倏地癱軟了下去。
第11章
郗隱先生曾對洛溦說過,每次跟沈逍換完血,她的體內便也會殘存一些赤滅毒。
所以小時候每次從長安回到越州,她都會被送去郗隱的藥廬,吃藥調養很長一段時間。
年紀越小的時候,待的日子越久,前前後後加起來,大約有六七年的樣子。
郗隱脾氣古怪,喝多了酒,就會罵人。
先是罵她爹,然後又罵她,說她蠢,說她模樣難看。
洛溦最開始被送去時,還不到四歲,聽見郗隱罵她爹,又氣又委屈,小臉上掛著兩行淚,抽抽噎噎的,再不肯吃藥廬裡的任何東西,包括郗隱給的藥。
熬了不到一天,就昏過去了。
終歸人的天性,都是趨利避害。
日子久了,吃的苦頭多了,小姑娘的性子也就漸漸被磨得沒心沒肺、刀槍不入了。
郗隱喝酒發瘋,那她就儘量不讓他碰酒。
他喜歡她做的飯菜,她就順理成章地掌管起了藥廬裡的夥食。
偶爾他又發癲罵人了,她便給他的膳食裡下點黃蓮巴豆什麼的,也就扯平了。
唯一再被他氣到的一次,是十二歲那年,郗隱試藥時吃錯了致幻的毒草,又罵罵咧咧起來,罵著罵著,竟然還哭了起來,指著她說道:
“要不是生你的時候難產,阿蘿怎麼會死?我明明要把那顆血靈丹給她,她卻給了你!”
“你這個害人精,害死了你親娘,現在又害你哥!好歹那小子長得像阿蘿,不讓人討厭,要不是小時候沒了親娘,沒人照顧,你哥讀書也不至於落後那麼多……現在又因為你,搬去長安……”
“那小子長得像阿蘿,腦袋卻跟宋行全一樣的蠢,去了京城,肯定活不了了……”
“你就是個討命鬼!”
洛溦記不起自己是怎麼跑出藥廬的,隻記得下山的時候,天還是晴的,等她一路跑回到宋家所在的青石鎮時,雨已經下了很久很久了。
十二歲的小姑娘,跑了四五十裡地,一身狼狽,鞋也磨破了。快到家門的時候,又才想起,父親最怕得罪冥默先生,斷不會支持她從郗隱那裡逃走,遲早還是會把她送回去的。
她不敢回家,坐去了家附近的石橋下,躲著雨,低頭查看鞋上的破洞。
就那樣,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的飄雨,忽然停歇。
撐著油紙傘的少年,敝舊的衣衫浸著雨痕,在她麵前慢慢蹲下身,將一雙繡著梔子花的布鞋遞了過來。
她驚愕抬眼,認出來人。
“辰哥哥……”
臥房床榻的四周,罩著裡外三層鮫紗帳簾,帳內熏著馥鬱寧神的沉水香。
沈逍低頭係好洛溦傷口的繃帶,抬起頭,拂開身側垂落的織錦帳,讓簾外透入的燭光映得更明亮了些。
榻上女孩依舊雙目緊閉,失了血色的麵頰瑩白透徹,嘴唇動了動,輕輕喚了聲什麼。
沈逍聽得不太真切。
依稀,好像是……
沈哥哥?
他記得,她小時候第一次進京時,軟軟的一個小人兒,無知無畏的,總這樣追著叫他。
後來長大了,懂了尊卑禮數,倒再沒這樣叫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