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對孫氏道:“這層祀台,是六品和七品官員女眷跪拜的地方。巳時初,皇室宗親和朝中大臣會前往上三層觀禮,屆時諸位夫人便要開始跪拜,再不得起身,亦不得言語。巳時正,聖駕親臨,登祭天壇祈福,屆時諸位必須叩首敬拜,不得抬頭,直至聖上離去。”
宮人交代完事項,安置好跪墊,便行禮退下。
孫氏環顧四周,見階台上女眷大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寒暄著,顯然都是彼此熟識,有人也曾朝她和洛溦的方向投來幾瞥,目光揣度,卻都沒有上前招呼。
孫氏入京五年,沒什麼交際的門路,鮮少與人來往,偶爾幾次出門,也是因為丈夫同僚所求,去婚宴、法會上充充人數。
此刻到了這種場合,她倍感局促,緊張地四下張望一圈,既希望能看到幾張熟麵孔,又害怕真遇到什麼熟人,不得不要跟人寒暄。
一旁的洛溦,心緒倒是鎮定了幾分。
從昨天回家到剛才入皇城,她心裡一直有種說不出的惴惴感。
不管是張家突然上門議親,還是自己闖了那麼大的禍、父親卻輕描淡寫地就饒過了她跟哥哥,似乎……都透著些說不出的古怪。
如今到了含章台,見處處玉蟬花鈿、人影憧憧,自己混雜在幾百名低階官員的眷屬當中,猶如隱於滄海中的一粟,沒人搭理、也沒人注意,反倒讓她覺得安心下來。
趕緊拜吧,拜完了就能回家。
她蹲身摸了摸跪墊,覺得還挺軟和,起身對孫氏道:“就快巳初了,母親要不要先在墊子上坐一會兒,休息一下?”
這種伴駕祈祝的儀式,看似的天大的榮光,實則就是來受累的。聽說每逢皇權交替之際,朝廷官員們更慘,大行皇帝出殯時要在太極殿外跪一天,新帝登基時再跪兩天,還不能用跪墊,相比之下,女眷們已經算是受照顧了。
孫氏在家勞累慣了,倒不介意吃這點兒苦。
“不用,就站著吧。”
她抬手幫洛溦攏緊風帽,“高處風大,你把兜帽戴好了,彆吹病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傳入一旁幾個女眷耳中。
其中一個看上去與洛溦年紀相似的圓臉杏眼少女,扭過頭,掩嘴撲哧低笑,向旁邊的中年婦人問道:
“阿娘,那是什麼口音?聽著真是好笑!”
婦人似是製止地拍了下杏眼少女的手,語氣卻是寵溺:“南方越州口音罷了,有什麼好笑的?以後有機會讓你爹爹帶你去瞧瞧,聽說那邊水景還不錯。”
“越州啊?”
少女覺得掃興,“我可不去!聽說那邊多出商賈舞姬,最是輕賤,我乾嘛去那種地方……”
洛溦隔著些距離,將那母女二人的對話聽了個斷斷續續。
這時,一位衣飾華貴的女郎自上層的台階走了下來。
十七八的年紀,身披軟貂裘,手捧鏤金薰香暖手爐,姿態矜貴,視線在人群中巡逡片刻,落向那杏眼少女,喚了聲:
“何蕊。”
杏眼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