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齊王一見到沈逍,就一副想揍人的表情,連帶著對自己也凶神惡煞的……
這時,跟著虞相一起進殿的禦史中丞周穆,抖了抖衣袖,朝龍座行禮道:
“陛下此舉欠妥!逐鹿行宮乃是皇室行宮,大乾自立朝以來,從無將皇室行宮賞賜給異姓臣子的先例!玄天宮供奉玉衡,所出神示皆是從玉衡解讀的天機,若要論功行賞,合當感恩天意、敬奉神器,方才合乎公正!”
一旁的虞相開始腦門冒汗。
若說他是朝廷裡性子最溫軟的老好人,那周穆就恰恰相反,是個出了名人見人恨的硬骨頭。
自從聖上罪己下詔,禦史台就鬨騰的不得了,一會兒彈劾朝內黨爭,一會兒翻出陳年舊案,愣是逼得朝廷貶罰了好些人,搞得三省六部裡人心惶惶。眼下更是扯到太史令的身上,這不是嫌命長嗎?
“周禦史之言差矣!玉衡的昭示豈是人人都能解讀的?若無太史令曉諭天機,你我俗人何以知曉天命?大案又何以在那麼短時間內找出凶手?周禦史難道有本事讀懂玉衡,讀懂天命?”
“下官確實不能。”
周穆麵色肅正,“但天子法度,當賞罰能令天下鼓舞,而非令天下歎其不公!如今大乾北尚有戎敵,南有棲山教餘黨未淨,關中剛曆大旱,江北道又起水災瘟疫,聖上卻在此時,以耗費了朝廷十餘年人力物力所建的行宮賞賜異姓臣子,實非明舉!下官既忝居禦史之位,職責所在,必須要進言勸阻。”
“至於太史令的功績,聖上若要賞,大可以用彆的方式。”
周穆繼續朗朗說道:“譬如十三年前殊月長公主在渭山身故之事,至今沒有定案,朝廷若能重新徹查,既告慰了長公主在天之靈、全了太史令之孝義,又能為當日喪命的上百隨行宮人討回公道,令天下百姓感念皇室仁慈愛民,比之賞賜宮苑,豈非更有意義?”
他語調高昂,一字一句。
然後話音落下,卻令得整座大殿鴉雀無聲,連絲竹樂音都停了下來。
剛剛恢複了幾分霽意的太後,陡然又黯了臉色。
十三年前,殊月長公主在渭山驟然辭世,對外一直沒有說明原因,之後永徽帝派兵在在江河南北的三十州府內大肆剿殺棲山教眾,傳聞皆推測與長公主之死有關,但刑部卻一直沒有定過案。
長公主是太後唯一的女兒,也是永徽帝唯一的同母手足,甚受寵愛。但太後和聖上既然都不追究死因,或恐涉及宮闈秘辛,朝臣們又哪敢主動談及?時間久了,便無人再提、也無人敢提,成了跟二十年前晉王戰亡之事一樣,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禁忌話題。
張貴妃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永徽帝的情緒,忙側目暗覷,見皇帝喜怒不顯,唇角卻不易覺察地微微抿緊一刹。
這樣的反應,上一次見到,還是去年下旨誅殺萬年縣縣尹馬氏全族之際……
張貴妃忙接過話笑道:“周禦史怕是吃酒吃醉了,都忘了規矩了。後宮不得涉政,夜宴上這麼多女眷,如此議論政務,實在於禮不合。再說,幾位大人一會兒凶案、一會兒人命的,就不怕嚇到席間的姑娘們嗎?“
虞相忙借機拉了周穆退下,“我就說讓你少喝點!少喝點!酒喝多了,都忘了不能在後宮麵前議論國事了!有什麼事情下次去中書省說,免得嚇到娘娘們……”
說著,半勸半拉地拽著周穆出了大殿。
殿內的氣氛依舊有些凝滯。
張貴妃見兄長張竦領著宋行全等幾名官員候在正殿門口,轉向永徽帝,眼波含笑:
“今日天降甘露,舉國歡慶,實是大喜的日子。陛下要賞太史令,不如,也考慮一下他的終身大事?太史令去年就已及冠,相信長公主若在世,也樂意瞧見太史令早日成家立業、開枝散葉。臣妾見宋大人此刻就在殿外,陛下何不宣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