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溦略顯敷衍地屈了下膝。
蕭元胤也不著惱,默默打量了一下洛溦與沈逍之間隔了半殿的距離,勾了勾嘴角,走去沈逍麵?前。
“你?那個叫扶熒的小侍衛,自?從上巳節在行宮動用兵刃、意圖行刺,被驍騎營通緝捉捕,已經消失了大半個月。我?知道他是冥默先生收養的孤兒,於你?如同手足,你?必然不願見?他今後一輩子?東躲西藏。你?現在隻需動動筆,將?冊子?上所有女?人都判定成與我?無?緣,我?便不再?追究扶熒的事,你?也沒什麼損失。”
沈逍慢慢卷起?案上帛書,“我?若不答應呢?”
蕭元胤最見?不得沈逍這種不可一世的樣子?。
“你?可以不答應,我?也可以拒絕接受你?卜出來的結果,我?不是龍首渠外的那些愚民信眾,會?相信真有什麼天命!”
“就?連你?自?己,”
蕭元胤看著沈逍,轉過頭,又瞥了眼洛溦,“你?也不會?真信什麼姻緣天定!你?要是真信這玩意兒,就?不會?不聽你?師父的天命之言,以你?未婚妻侍奉玉衡為由,幾番拒絕我?母妃提議的婚期。”
洛溦正在想難怪這麼久都沒見?過扶熒,卻沒想到話題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一時關?心不是、不關?心也不是,隻能目不斜視地繼續研究案上算籌,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沈逍收卷帛書的動作頓了頓,語帶輕嘲:
“你?信與不信,都不會?妨礙聖上讓你?娶虞欽的女?兒。不管我?在奏冊上寫什麼,隻要你?還想登上大乾儲君之位,就?隻有這一種選擇。不想接受的話,大可回去向你?舅父哭訴。”
蕭元胤垂著身側的手漸握成拳。
相似的話,他王府裡的幕僚們也曾說過,但沈逍說這話的語氣,著實讓他想動手揍人。
但今日?畢竟有求而來,但凡沈逍肯幫忙,事情就?會?容易解決許多。
他強壓下火氣,肅色道:
“不錯,我?舅父是你?們口中的外戚權臣,我?母親是寵妃,但我?未必就?想仰仗黨爭。”
他這些年遲遲不肯回京,除了戰事所需,另一重原因就?是不想被賜婚聯姻,卷進世家之爭。
“我?十三歲隨軍,十七歲正式領兵,在雍州與突厥人打,在淮州與棲山教打,見?多了朝堂上的派係黨爭之弊。戰場上糧草殆儘,軍士們不得已以冰雪樹根果腹,京中各路官員卻忙著計算得失,為了邀搶頭功、為扶持門人黨羽升遷,拖延決策。為防對家得利,甚至不惜阻礙賑濟援兵,哪怕明知前線將?士會?因此無?辜枉死!”
“我?蕭元胤活到今日?,確實享過家族之利,但即便我?母親不是張家人,我?也照樣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大乾的朝堂上!但凡我?有能力改變,我?恨不得立即就?滌儘那些烏煙瘴氣,滅了你?這些天命鬼話,隻叫人人皆拿實力做事,以實績作評,不講什麼出身之彆?、門閥之爭!”
蕭元胤看著沈逍,“不管是虞相的女?兒,還是我?舅父的女?兒,我?都不會?娶。要娶,我?隻會?娶我?自?己喜歡的。”
沈逍掀起?眼簾,回視著蕭元胤。
血脈相連的兩人,容貌雖不形似,卻又有種相似的傲倨之意,靜靜流淌於淵渟嶽峙之間。
沈逍忽然移開視線,看了眼洛溦。
女?孩手裡還捏著算籌,目光卻已望向了蕭元胤,神情錯愕驚訝,仿佛撞了什麼邪神。
沈逍垂下眼,“點心涼了嗎?”
洛溦還在發愣,隔得許久,陡然感覺有兩道冰冷的視線定向了自?己,方才回神。
“什……什麼?”
她轉向沈逍。
剛才,是他在跟自?己說話嗎?
她心中剛剛陣雷滾過,一方麵?驚訝於齊王居然還有如此光風霽月的一麵?,另一方麵?,聽他斬釘截鐵地說不會?娶張妙英,想起?張貴妃交給?自?己的任務,一時不知該喜該憂。
齊王拒婚,妙英必然傷心,但若是齊王說動了沈逍幫他改卜辭,那是不是……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沈逍盯著洛溦,見?她恍不自?知地又朝蕭元胤的方向瞄了幾眼。
“不是給?我?做了點心嗎?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