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帝倚坐在龍椅上,抬手示意平身:“起來吧。”
他最?近也不?知?是否為黨爭所累,身體時常病弱乏力,此刻剛跟虞相以及幾名?六部重臣議完事,神情難掩疲憊。
但這個宋洛溦,他還是想見一下。
洛溦之前?並不?知?道聖上會召自己麵見,好在昨天剛熟記過?玄天宮的六署要務,也是能說個一二的。
她按照昨天記過?的近日事項,逐一朝上稟述,大致就是新曆法修纂進度、元慶宮擇址卜算等事宜。
永徽帝判研打?量著垂首奏述的洛溦。
當初新黨失勢,宋行全隨即就被張家選中當替死鬼,因此皇帝曾讓沈逍儘早解除婚約,以免受嶽家禍連。
後來這宋家女兒又在紫微台為齊王作證,京中官眷議論紛紛,傳言她與齊王糾扯不?清,貴妃更是因此對宋行全生了殺心,不?惜落井下石要定其死罪。
偏這時,倒是太後那?邊出了麵,保下了宋行全性命,改罰貶去?涿州。
能讓太後做出這種退讓的,在永徽帝看來,也就隻有沈逍他自己了。
所以說,之前?是因為被張貴妃逼迫著,心生叛逆,才執意要與這女孩退婚?如今宋家被新黨放棄,沒了牽連,反倒不?介意留在身邊了?
皇帝是男人?,倒不?介意沈逍身邊多幾個紅袖添香的美人?,但他也曾在上巳宮宴見過?洛溦為父解圍的一幕,記得?這丫頭除卻一副好容貌,還頗伶俐有膽色。
美人?是好,可若心機太重,甚至如傳聞中所言那?般,在沈逍與齊王之間挑撥生事,那?卻是留不?得?的。
大殿之上,洛溦奏述著六署要務,心思卻亦有些飄忽。
腦海裡,終是想起了黑船之上,陳虎那?段略帶猥瑣的講述——
“從?榻底下望出去?,我看見一男一女進了屋,男人?的靴子上用金線繡著隻長了角的獅子,估摸是個武官之類的人?。”
“那?女的,是被那?男的抱著進來的,赤著一雙腳。”
“女的似乎不?願,軟綿綿地被抵在了牆上……”
再?之後的話,因為實在不?堪入耳,她便緊捂了耳朵,躲在景辰臂彎,沒再?往下聽。
可她記得?清楚,陳虎講完故事之後,有那?麼一刹那?,她感覺到景辰的呼吸變得?微微急促,身體僵滯,仿佛是被什麼突如其來的念頭攫住了心神。
那?時她以為是兩人?靠得?太過?親密,他或許情難自禁,才會那?般反應。如今再?回頭細想,兩人?彼時相擁已久,景辰不?可能偏趕在陳虎講完故事的那?一刻突然情動。
一定……
是他聽到了故事裡的什麼內容!
陳虎跟自己一樣,不?知?道長角的獅子是意喻天子的神獸,但景辰肯定懂的,所以後來才會畫了那?隻甪端,壓在書桌上。
他一早就知?道,故事裡的男人?是當今聖上。
而且……自從?那?天下了黑船,他眉宇間,就一直籠罩著怎麼也抹不?平的憂愁。
洛溦想著心事,原本記得?滾瓜爛熟的奏報內容,變得?磕巴起來。
一旁的扶禹見狀捏了把汗,悄悄在旁邊給她遞詞。
洛溦回過?神,忙捋了下思緒,把先頭的話重新接上。
卻不?知?,永徽帝瞧見她磕磕巴巴的走神模樣,反倒放下了心來。
待她稟完,倚在龍座上咳嗽了會兒,抬手摁了摁發痛的額角:
“好了,既已領了職,以後就恪儘職守,好好侍奉玉衡,侍奉太史令便是。”
洛溦行禮謝恩,退了下去?。
扶禹陪著洛溦出了殿,擦了擦腦門的汗,小聲道:
“剛才怎麼忘詞了?昨天明明都能倒背如流了。”
洛溦心緒繚亂,“剛才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