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溦一直思索著皇帝宣召自己的原因,又在旁聆聽他與沈逍的一番對答,明明似屬尋常,可或許因為她如今知曉了當年隱事、亦知沈逍暗中所謀,再在心中分辨,便不自覺多了些警醒防備。
此刻聽皇帝向自己發問,她行禮答道:“回陛下,是有此事。”
目光下意?識朝沈逍瞥去,見他垂眸撚起一枚棋子,看也沒看自己。
永徽帝仍舊看著洛溦,問道:“豫王,為何要擄走你?”
洛溦將視線從沈逍身上收回,沉默一瞬:
“回陛下,臣聽豫王與其?妻弟對話,好像……好像因為臣是玄天宮的人,又曾是太史令的未婚妻,所以他們想以臣脅迫太史令,讓太史令幫他出道天命所歸的讖語。”
沈逍撚著棋子的手?,在半空微微頓住。
永徽帝聽完洛溦的回答,又道:“豫王將你擄去哪兒了?”
洛溦輕輕抬了下眼簾。
都說外甥肖舅。
近看之下,皇帝的眉眼跟沈逍有六七分的相?似,不笑的時候,也都是冷冷的。
她既然已?經編出了第一句的假話,便沒有道理不再繼續往下編——
“回陛下,剛出城門?不久,玄天宮的侍衛扶熒就將臣救了下來。”
皇帝道:“既在城外獲救,怎麼沒回長安,反倒南下出了州府,之後才與郗隱同歸?”
“回陛下,臣原本奉命南下核查觀星台紀錄,因不放心署內公務,想中途返京巡查,誰知剛回來就碰到?豫王的事……”
“在城外獲救後,臣想著京城裡一片混亂,心裡怕的慌,就……就讓侍衛將臣送出州府了。”
洛溦起身跪地,“臣貪生怕死?,還請陛下降罪!”
永徽帝不動聲色地盯了會兒洛溦,又瞥了眼沈逍的反應,示意?宮人扶起洛溦,見女孩嚇得神情緊繃,想起上回她述職時也是這般神不守舍,歎笑了下:
“行了,你一個女孩家,害怕也是人之常情。逍兒也是,寒冬天的,讓她一個姑娘外出審查,也不知憐香惜玉。”
洛溦被宮人扶起,聞言又跪了下去:
“陛下,外出之事,其?實……是臣自己請來的。那日曲江宴後,臣見太史令與王姑娘……相?處親密,心裡難受,就自請出了京。”
沈逍移目看來,視線落在女孩那兩片撒謊如信手?拈來的翕合嫣唇上,定定良久。
永徽帝在心裡默想了一番時間節點?,又見洛溦眼中委屈,投向沈逍的目光含嗔帶怨,全然沒有破綻。
他示意?宮人:“帶宋監副去外殿,煮些甜酪漿給她暖暖身。”
宮人扶著洛溦退了下去。
永徽帝重新執了棋子,半晌,“是個美人,對你也情真意?摯的,就是膽子小了點?兒。”
沈逍沉默片刻,道:“陛下有意?試探,不怒而威,她自然怕了。”
永徽帝手?中動作微滯,看了眼沈逍,卻?見他神色澹然。
皇帝是起了疑。
萬壽節之變,透著太多的蹊蹺。
永徽帝雖不是什?麼勵精圖治的賢君,但二十多年以平衡牽製之術左右朝堂,該有的洞察力亦是不缺。身為父親,他更是了解豫王的才智,知道單憑那逆子頭?腦,絕對掀不起什?麼風浪,所以當初才願意?用他這顆棋子,分張家的權。
豫王的背後,肯定有聰明人在出謀劃策。至於那人會是誰,沈逍,絕對是皇帝最不願去想的那一個。
隻不過,太多的巧合,又讓他不得不去想。
豫王進京之後就與沈逍走得近,宮變之前,沈逍又恰將宋洛溦送出了京,就像是提前知曉了什?麼,刻意?讓她避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