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歡笑眯眯的點頭:“是,若不是師父傾囊相授,我和沈寂之怎麼能這麼快就學會符劍?”
沈寂之頓了片刻,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竹林對麵的桃花林裡,方泉和蓮心停下劍招,席地坐在一顆桃樹下。晨間的風吹過,一朵桃花掉落在蓮心的發間。
“好會說話的丫頭。”昨晚喊他真人,早上喊他前輩,現在知道喊師叔了。
簡歡望著那塊帕子,那熟悉的水青色布料,嗓音還帶著哭音:“這好像是你擦劍的布啊。”
他已經忍了很久。
說完這句話,她一飲而儘。
“行了行了。”方泉笑著喝了酒,“我教你們的隻是劍招,折花劍的劍意,我無法教你們,還得你們自己悟。同一套劍法,每個人悟出來的劍意也完全不同。你們的未來,還很長呢。”
“也是。”方泉接過筷子,看了看這一桌的菜和酒,望著這兩個難得等他先動筷的徒弟,就是一笑,“怎麼,謝師宴嗎?”
無印阿彌陀佛:“明年再見。”
蓮心便伸手,把花取了下來,拿在手心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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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朝陽完全露出了臉,春光燦爛。
宮齊起身,最後一次,深深地凝望著這處庭院,並對簡歡和沈寂之交代道:“此處是你們師父的傳承幻境,我的神識也不能隨意出現。一會兒我便要走了,你們二人好自為之罷。此處傳承幻境消失之時,就是秘境出口出現之際。你們在這大概還有一年的時日,好好參悟,不要辜負你們師父的期望。出去後也不用特意提起這裡的一切,方大哥不會願意的。”
簡歡:“……”
宮齊掃了眼,想了想:“一半一半罷。”
宮齊抱貂,輕聲:“明年再見。”
兩人應下。
方泉還記掛著那三封信:“外頭肯定出了事,為師得出去看看。大概明日啟程,你們留在此處也好,出去曆練也罷,都行。”
簡歡瞥他一眼,歪著頭想了想,也隻是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我不想當愛哭鬼。”
男人的力量,強硬又克製。
書堆滿了大片庭院,空中彌漫著一股獨屬於書的味道。
一雙眼裡水光盈盈,眼中霧氣就要凝出水珠,卻又硬生生被她逼回去。
“而這次,是我們四人最後一次小聚。”宮齊頓了頓,淚光微閃,語氣輕柔如羽,“當時的我們誰都沒想到的,沒想到這會是最後一次,沒想到花帝海比我們想得更強,魔族所圖也更大。一年後的相聚,我們三人都沒來,每人給方大哥寄了一堆書。但最後,方大哥來找我們了。”
她的手死死扯著下眼皮,露出眼白中的紅血絲,唇咬著,一直在和她自己較勁。
宮齊伸手,蓋住雙眼。
沈寂之解釋道:“我做了兩塊,這是沒用過的那塊。”
無印將他喊醒,兩人一起去桃林找方泉和蓮心。
兩人繼續交流劍法心得。
簡歡和沈寂之應下。
“冰蓮和無印他們在前往魔族之前,身後事都已告知親傳弟子,不需要我操心。隻有方大哥孤身一人,無門無派,我便多費心了些。方大哥先前給了我一縷傳承神識,他的符劍剛剛有所成,還沒來得及找傳承之人,確實有些可惜。我便按照平日閒聊時,方大哥所想的那樣,給他建了這處方泉寶殿。為此,我還特地學了百年的符籙。”
沈寂之握著簡簡單單的白瓷杯盞,沒喝,目光落在簡歡身上。
簡歡聞言,忙再扒拉了好幾口粥。
方泉又交代了幾句,吃個半飽後便搬著書回了房。
沈寂之很慢很慢地喝完了他那一杯酒,簡歡自始至終保持著那個姿勢。
簡歡蹙著眉,抓了抓頭發,似乎有些不太明白酒壺怎麼空了。
沈寂之安靜片刻,從芥子囊裡取了塊帕子,去擦她臉上的淚。
簡歡將菜放好,倒好三杯酒,招呼道:“師父,快來用膳,今晚都是您愛吃的菜。”
這回停頓了很久,宮齊才開口:“一番激戰後,我們被花帝海所困,說好了同生共死,和花帝海同歸於儘。但不知道他們三人何時達成了一致,竟趁我不備,把我踢了出來。”
想起什麼,宮齊笑了,對簡歡道:“你們師父根本就沒什麼寶,他最多的就是書和那片靈草地。”
四周一片靜謐。
屋內無印還在夢鄉中熟睡。
衣擺因著她的動作,往下滑落,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腕。
有些人,彆過了也就真的彆過了。
忽而,砰地一聲輕響,酒杯被置於桌麵。
她喝得滿臉通紅,眼睛亮得逼人,一手拿著酒壺,口向下,朝杯裡倒,但倒了半天都沒再倒出一滴。
沈寂之沒忍住,笑了。
方泉送彆三人,抱劍,眉眼帶笑:“那麼,諸位,明年再見。”
宮齊往房內走去,回到他本該醉倒的地方。
說到這,和當年想起此事便痛不欲生不同,宮齊臉上帶上了溫柔懷念的笑。
太陽越升越高,屋內有了動靜,是無印醒了。
沈寂之靜靜平視著前方,握著酒杯的手,有些青筋暴起。
沈寂之伸手,一把扣住簡歡的手腕,往下拉,一向波瀾不驚的語調,帶著夜的深沉:“行了,簡歡。”
又是一陣風吹過,從桃林吹到竹林,從竹林吹進院子裡,吹起沈寂之額間的碎發,吹起簡歡的裙擺,吹起宮齊的披風。
頓了頓,方泉道:“既然都說到這了,那我們師徒就此彆過罷。”
簡歡被扯過身子,麵向著他。
簡歡把筷子分給師父:“有事也得吃飯嘛。”
簡歡低頭,雙手搭在石桌上,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石桌。
蓮心一笑,跟著抱劍:“明年再見。”
簡歡和沈寂之還在吃。
簡歡事先也有心理準備,但真的等到這一天來了,卻很是不舍。
明年卻再也不會見了。
方泉隱居的秘境,用了特殊的陣法,一年四季都是四人最喜歡的春日。
手腕因為使勁,在微微顫抖。
方泉握著劍的手輕輕動了動,但也隻是提醒她:“你頭發上有花。”
方泉站在書堆間,看完了三封信。
桃花依舊,千年未變。
一年,也就是十二天後,這處世外桃源先後來了三隻靈鶴,各自帶來了一封信和一堆書。
那日宮齊說的話,她和沈寂之都聽見了。知道現下,也已到了分彆的時候。
她把酒壺隨意放在一旁,雙手手肘抵在石桌邊沿,食指在眼下用力一拉,把大半眼白露了出來,像是個鬼臉。
她執起酒杯,起身,敬了方泉一杯,神色認真:“師父,多謝您。”
沈寂之聽懂了,他點點頭,輕輕抿了口酒,沒再說什麼。
沈寂之望著桌上的靈膳,忽而問道:“前輩,既然寶殿裡的靈草來自這裡,那這些可都是幻像?”
“我知道。”沈寂之語氣很輕。
原來是這樣,簡歡道謝:“多謝師叔!”
吃到最後,簡歡開始喝酒,一杯接著一杯,就像喝水一般,一壺酒幾乎都進了她的肚子。
她看著沈寂之,視線漸漸模糊,淚意再也忍不住,她聲線微微顫。
她哽咽著說:“沈寂之,我真討厭離彆啊。”
“是嗎?”簡歡伸手從他手裡接過帕子,一邊擦臉一邊抽噎,“沒事,擦劍的我其實也不介意。”
宮齊搖頭,又灌了口酒,指了指簡歡的劍:“像這靈鐵,還是我給方大哥添的,否則寶殿裡都是低階靈草,也著實寒酸了一些。”
方泉頷首,有些心不在焉地過來坐下:“他們三人都有事,外頭怕是有大事發生啊。”
簡歡收回手,胡亂抹去快要止不住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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