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楊想抬手給自己幾個大耳光子。
哪知,舍管員也看到了這一幕,好奇的跑出來問毓秀是什麼情況。毓秀告訴她,是奶奶給寄來的東西。舍管員瞅瞅毓秀那小胳膊小腿兒,又瞥了一眼已經被嚇傻了的張楊,很快就有了決斷:“我領你上樓。我打頭走在前麵,你扛著東西跟著我。走吧!”
郝新明:………………
最後的最後,包裹終於到達了毓秀的宿舍,毓秀得了張楊的提醒,拿了前個兒剛兌的飯菜票,打算請郝新明吃個食堂以表感激。可惜,郝新明真的繃不住了,他借口學校裡還有事兒,說過幾天再來找毓秀。
毓秀樂得如此,她倒不是小氣,而是滿心好奇的想知道她奶究竟給她寄了什麼東西。
送走了郝新明之後,毓秀高高興興的拿了小剪子打算拆包裹,想起這學期剛開學時,張楊還拿了家裡的吃的回宿舍裡分,她當即也許諾道:“要是我奶給我寄了家鄉特產好吃的,我也給你們分。”
張楊還真不差這麼一口吃的,她家條件不差的,就算是普通老百姓,那也是雙職工家庭。而且她哥姐都已經參加工作了,家裡的負擔其實一點兒也不重,隻是因為見多了父母哥姐工作辛苦,因此格外得勤儉節約而已。
她隻好奇一個事兒:“你奶到底給你寄了什麼東西,怎麼能那麼多呢?”
這是把全部家當都給寄來了吧?
毓秀其實也不清楚,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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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還得從正月初一說起。
甭管是哪邊,整個正月裡多半都是走親訪友的。可惜,苗家這邊真的沒啥親戚,最多也就是正月初二那天,已經出嫁了的招娣會抱著兒子回一趟娘家。彆的親戚吧,苗家這邊的親戚照樣是由苗解放去走動的,李桂芳原本就跟他們處不好,經了毓秀那一樁事兒之後,彆說相處了,就是偶爾在村裡頭碰了麵,都難掩尷尬。
要說不同的話,今年正月裡,苗解放是拖著兒子苗飛躍去走親戚的,然後甄美不甘被拋下,吵著鬨著也要一同去。苗解放倒是無所謂,隻是心裡納悶甄美居然喜歡去苗家親戚那邊走動。然而事實上,甄美隻是覺得苗家叔公人不錯,起碼上次那場鬨劇之後,李桂芳罵歸罵,已經不敢再動手打她了。
——除非她自己又作死。
等家裡人走了個七七八八,盼娣又照舊屋前屋後的一通忙碌。李桂芳拉著個臉站在院子裡,心情十分得不美妙。
想也是,就算她隻得了一個兒子,可她兒媳還是挺能生的。且不論生男生女,起碼生了五個娃兒。可眼下,最大的嫁了,老二忙著乾活,老三去京市上大學了,老四……還不如死了,最小的金孫孫又跟他爹出去走親戚了。
唉,就隻留下她孤老婆子一個人。
左思右想之後,她就決定收拾屋子,順便盤算下家裡還有哪兒能擠出錢來。偏就在這時,她娘家嫂子來找她說話了,直言家裡一團亂的,不過橫豎家務活兒都有兒媳婦們來操持,還不如跑出來偷個懶。
“嫂子,我可羨慕你了,有好幾個兒媳婦呢。”李桂芳歎了一口氣,以前何小紅還在家裡的時候,她是左看右看皆不順眼。等何小紅剛走了時,她是瞬間解氣了,可隨著時間久了,她還是覺出了不對味兒來。
以前她覺得,家裡沒個男人不成樣子。後來她才知道,沒有女人更煩。
她本人年紀大了,已經乾不了多少活兒了,最多也就是生個火做個飯,偏生鄉下地頭家務活兒太多了。甚至不說家務活兒了,但凡勤快一些的農村婦女,都會想法子養雞喂鴨,還有養豬崽的。辛苦不怕啥,為的就是家裡能多個進項,或者給飯桌上添一道菜。
可她是真的乾不動了。偏生,招娣早就已經嫁出去了,盼娣是在九月裡就去縣城裡打工了,毓秀就不用說了,一年才能回家一次,底下的甄美她已經徹底不抱什麼希望了,隻盼著趕緊找一戶人家給嫁出去了。
至於苗解放和苗飛躍,那直接歇了這份心吧。
李桂芳年輕時候就沒怕吃苦受罪,沒曾想,臨到老了才發現自己壓根就撐不起這個家。
她嫂子就勸她了:“人都說先苦後甜,我是覺得你年輕那會兒已經把苦頭都吃完了,以後啊,就等著享福吧。”
“唉,你們都說我是享後福的,可也不想想,眼下這個家……早就家不成家了。”何小紅就算再傻再懶,有這麼個人在,起碼家裡有人氣。李桂芳有時候都不敢想象,等再過幾年,所有的孫女們都出嫁了,她也老了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沒了,被剩下來的苗解放和苗飛躍的日子又該咋過呢?
“我聽人說,盼娣打算年後去南方打工?”
“是啊,她說趁年輕多攢幾個錢。”李桂芳看了她嫂子一眼,沒等人開口勸她,就擺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去南方就顧不了家裡了。可我強留又能咋的?家裡的活兒是需要人乾,可她要是留在家裡,又能留幾年呢?當初何小花算是嫁得晚的了,那不也是二十五六歲就嫁了的?差那麼一兩年有啥意思呢?”
都說把閨女嫁得近一些能多回娘家,可這話吧,李桂芳第一個不相信。
就不說嫁到附近村子的招娣了,單說她自己好了,她嫁得還是同村的,你看她是不是老回娘家去?就算偶爾碰上了,能多說幾句話,那又管什麼用?總不能讓一個已經嫁出去的孫女,見天的回娘家乾活吧?真要是這樣,就算夫家那邊不吭聲,她也能叫鄉親們把脊梁骨給戳斷了。
“我現在最犯愁的就兩個事兒,一個是毓秀啊,她太能花錢了,家裡的錢已經不湊手了,我還不知道接下來該咋辦。還有就是,等以後孫女們一個個的都嫁出去了,我也老到不行了,解放他咋辦?飛躍他咋辦?”
李桂芳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語氣誠懇的拜托她嫂子:“嫂子你要是有什麼好人選,千萬要給我留意著。”
“啥意思?你是說解放還是飛躍?”
“解放!!”
“哦,行吧,我會留意的。”她嫂子想了想又問起了毓秀的事情,問那孩子真就有那麼會花錢?咋的以前沒看出來這麼不懂事兒呢?
“也怪我,怪我沒給她說清楚。放心吧,我已經讓盼娣寫了信,在信裡仔仔細細的跟她說了家裡的情況,讓她緊著點兒花用。”說到底,李桂芳還是不忍苛責這個自己捧在手心裡疼愛了十多年的寶貝疙瘩。
她嫂子納了悶了:“我就說啊,毓秀多乖巧的一孩子,你跟她好好說,她就沒有不聽的。其實啊,孩子都是好孩子,毓秀也好,她爸也是,不都挺好的嗎?”
“毓秀也就算了,解放……”李桂芳就算是親媽,也沒辦法說自己兒子有多好,實在是沒臉誇口。
可她嫂子卻搖了搖頭:“解放跟毓秀差不多的性子,桂芳就沒發現?其實說起來,我老早就察覺到毓秀長得跟你們家其他人不像,估摸著村裡人也察覺到了。可為啥從來沒人說呢?第一,何小紅就算又懶又饞又沒用,可她對解放還是不錯的,絕對不可能偷人。第二,毓秀是長得不像你們家的人,可她脾氣像啊!那脾氣、那性子、那做派,簡直跟解放一模一樣!”
李桂芳懵了。
“你自己想想看,解放是不是打小就是,你讓他乾啥他就乾啥?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看他娶了媳婦生了娃,還是聽媽的。毓秀也是啊,彆家孩子不都是聽爹的聽媽的,哪兒有越過爹媽直接聽奶的?我老早就想說了,說毓秀那娃兒還真就是隨了她爹的性子,還好還好,隻是性子像,腦子還是很靈光的。”
李桂芳繼續懵圈中。
她嫂子絮絮叨叨的又說了好多,臨了才意識到自己偏題了,繼續拐回來說毓秀花錢這個事兒。她邊說還邊琢磨,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要我說,孩子都是好孩子,就算有錯也是大人沒教好。桂芳你彆生氣啊,村裡是有那些個愛嚼舌根的人,說毓秀啊,越長大越不像話了,家裡人吃糠喝稀的,她自個兒穿得漂漂亮亮的,還說她不懂事不體諒家裡人。”頓了頓,她嫂子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了頭,“我原覺得那些話也有道理,可今個兒聽你這麼一說,我又細細的這麼一想,還真就是!”
李桂芳僵著脖子看過來,下意識的問她:“是啥啊?”
“是咱們當大人的變了!不是孩子變了!”
講道理,李桂芳壓根就沒聽懂這個話是啥意思,好在她嫂子又接著往下說:“你想想,解放也好,飛躍也好,還有毓秀啊,他們小的時候,你是不是想著隻要健健康康的長大就好,彆的事情咱們當大人的可以幫他們解決嘛!是不是這個理?那沒問題啊,他們就長大了,沒心沒肺的長大了,遇到事兒就來找你,這不就是咱們教的嗎?”
“唉,孩子沒變,是咱們對孩子的要求啊,越來越高了……對了桂芳!”
李桂芳被她嚇了一大跳:“啥?!”
“我想到了!你不是說毓秀在京市那邊花錢花得厲害嗎?買衣服買鞋子都特彆花錢對不對?那是自然的,首都啊,首都要是跟咱們鄉下地頭一個樣兒,那還能被叫作首都嗎?要我說,這事兒真不賴孩子,她沒衣服穿,不得花錢去買啊?沒鞋子穿,難道你忍心叫她凍著?所以啊……”
這時,李桂芳已經聽懂了,下意識的跟著說:“我幫她在這裡買好寄過去?”
“都不用買,她難道以前就沒舊衣服了?彆給那個小美了,她在甄家長到十幾歲,你養不熟的。索性都給毓秀寄回去,我記得毓秀的舊衣服裡頭,起碼有九成是我給她做的!”她嫂子美滋滋的笑著,“她穿著給美了,好多老顧客都是毓秀幫我拉的,跟我說啊,要做毓秀那個式樣的衣服!”
李桂芳不聊了,她起身就往屋裡衝。
這一刻,她仿佛瞬間年輕了幾十歲,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衣服褲子鞋子。想起毓秀去京市時,幾乎沒拿什麼東西,她想了想,不單將春夏的舊衣服打包了,連讓涼席都給卷起來一並收拾好。
等收拾了個七七八八的,李桂芳忽的靈光一閃。
對呀!毓秀在信上不是說,她申請農村困難補助被拒絕了嗎?理由好像是她看起來不像是那種需要補助的人……
那行啊,穿上舊衣舊褲舊鞋子,這樣不就像極了家境貧困亟需補助的農村學子了嗎?
李桂芳頓時大喜,她都等不及盼娣回來,就直接衝出去把人喊回了家,一疊聲的催促著讓寫信:“盼娣你寫,你跟毓秀仔細說說,讓她重新申請補助,就算上學期咱們家裡不困難,還不興這學期家裡沒錢了?讓毓秀跟老師說,就說咱們家啊,家道中落,原地困難了!!”
盼娣:…………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