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本官來西州已有近十年,竟不知管轄內的百姓出行如此麻煩,難怪福安鎮不如其他鎮繁榮,想來是山路崎嶇百姓不便來此”
“這路,早該修了。”
唐鈍沒有官身,不妄評這事,倒是雲巧聽街上的人說官老爺下村體察民情差點走斷腿疑惑不已,“翔哥兒,官老爺的腿不好嗎?”
怎麼走路都能把腿走斷?
爹不是不嫩出門了?
之前爹還去村裡找她了。
“翔哥兒,爹的腿會斷嗎?”
“爹的腿好好的。”翔哥兒捋順她鬢角汗濕的頭發,緩緩解釋,“官老爺整天待在衙門裡,走遠路自然會累著。”
“我就不累。”雲巧抬起自己的腿拍了拍,得意地說,“我的腿很好,走不斷。”
“嗯。”沈雲翔看了眼頭頂的日光,催道,“雲妮在哪兒呢?”
陽光照著坑坑窪窪的石板路,道路兩旁的石牆凹凸斑駁,隨時要坍塌似的,看得人心裡毛毛的。
雲巧指著掛著竹燈籠的褐紅色木門,“那兒進去就是了。”
那處石牆格外高聳,與周圍矮牆格格不入,他問雲巧,“你進去過?”
“沒呢,雲妮不讓我進去。”
陽光焦灼,兩人汗流浹背頗為狼狽,到了門前,沈雲翔低頭整理衣衫,雲巧走上台階叩門,聲音細細的,“雲妮,我找雲妮”
女學不像書塾時時敞著門,女學裡全是姑娘,擔心壞人闖入壞了姑娘們名聲,常年關門閉戶的,守門的吳婆子白天沒有外出走動過,門邊的竹林裡有間竹屋,她天天待在屋裡。
這會兒正躺涼席上睡午覺,迷迷糊糊聽到人喊雲妮的名字,撿起落地上的蒲扇,不耐煩道,“沒下學呢。”
雲妮長得好看,經常有郎君來尋她,甚至有帶著媒人來的,吳婆子見怪不怪,反正不開門就是了、
外頭聲音漸漸變大,是道清脆的女聲,“雲妮,我找雲妮。”
“”沒聽到她的話是不是?吳婆子粗聲吼,“等下學”
“下學天兒就黑了。”雲巧捏著嗓子,細聲細氣商量的語氣,“你喊雲妮出來啊。”
“”吳婆子裝聾聽不見。
以往她不理會門外的人就走了,今個兒似乎格外有耐性,跟蟬鳴似的,嘰裡咕嚕不停重複著,“雲妮,我找雲妮。”
“雲妮,我找雲妮。”
怎麼有人這麼討人煩哪,吳婆子翻個身,拿蒲扇蓋住耳朵,打定主意不搭理門外的人。
整理好衣衫發髻的沈雲翔見門嚴絲密縫關著,教雲巧,“你要告訴她我們是誰?”
雲巧歪著腦袋,“我們是雲妮家人哪。”
“裡頭的人不知道。”
“她知道,她見過我,還衝我笑呢。”
“”吳婆子忍不住翻白眼,她啥時候朝雲妮家人笑過?她又不是賣笑的,這姑娘怕不是個傻子吧。
沈雲翔戳她腦門,“人家朝你笑是禮貌,去邊上,我來。”
虧他聽她聲兒以為她認識守門的,結果壓根不熟,沈雲翔湊到門邊,溫聲介紹,“叔,我是雲妮弟弟,麻煩你幫忙喊雲妮出來一下。”
吳婆子;“”
見他鬼的叔,雲妮弟妹都是傻的吧。
沈雲翔清著嗓子,聲音客氣,“叔”
見雲巧扯自己袖子,不耐的皺眉,“等著。”
雲巧張了張嘴,“人明明是女的,為什麼要叫叔啊”
“”
找個地洞鑽進去還來得及嗎?
“你怎麼不早點說。”
“你沒問啊。”
“”又是他的錯,沈雲翔吸口氣,將心底怒火遏回去,“你來。”
“哦。”雲巧貓著腰貼到門上,“雲妮,我找雲妮。”
吳婆子守了半輩子門,沒碰到過更討厭的人了,拿掉蒲扇,慢悠悠爬起身,黑臉道,“等著。”
“好吶。”
雲巧聽到吱呀的開門聲,緊接著腳步慢慢遠去,她嘻嘻笑了,“她找雲妮去了嗎?”
“應該是的。”
雲巧激動地拍手,“待會就能看到雲妮了嗎,我好久沒看到她了呢”
沒多久,門唰的從裡拉開了,露出吳婆子不苟言笑的臉,瞪著兩人的目光甚是鋒利,沈雲翔訕訕退後半步,雲巧笑盈盈地揚起頭,咧嘴笑得燦爛,隻在乎一件事。
“雲妮出來了嗎?”
吳婆子掀眼皮望了眼身後,不發一言的站去邊上。
雲妮清麗聰明,弟妹卻是傻的,她百無聊賴的抽著門閂打發時間,雲巧踮起腳,伸長脖子往裡張望。
院裡有座鏤空雕花的石壁,隱約現出一道明麗的身,雲巧驚喜地喊,“雲妮?”
少女提著淡黃色繡花裙邊款款而來,發髻上的蝴蝶簪隨著她的步履輕輕扇著翅膀,雲巧屏住呼吸,生怕嚇跑了它。
沈雲翔抵她胳膊,“怎麼,不認識了?”
雲巧愣愣的搖頭又點頭,驚呼,“雲妮變了呢。”
“”沈雲翔想拍她腦門,雲妮就穿了件簇新豔麗的長裙,臉上擦了脂粉,哪兒變了,不還是雲妮嗎?
“妮姐兒”沈雲翔攥緊籃子,語氣幾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