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回去,手無意識攥緊了衣衫,聲音帶了絲緊張,“雲巧,是你嗎?”
“是我。”她杵著根竹竿,蹭蹭蹭衝了出來,月亮溫柔罩在她臉上,眉眼飛揚。
他愣了片刻,雙手微微鬆開,她已到了跟前,驚喜地拍拍竹籃,“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星星落在她眼裡,一閃一閃的。
心突地落回實處。
他看了眼竹籃裡的茶壺和芋頭葉,輕輕開口,“饃饃。”
“不是。”她笑容放大,“再猜。”
“猜不到了。”
她嘿嘿笑,“我就知道你猜不出來。”
籃子裡墊著稻草,縫隙處滿滿的,還用繩子交叉纏了兩圈,防止茶壺和‘饃饃’掉出來。
她解開繩子,欣喜地拿出圓滾滾的芋頭葉。
一股蛋香撲鼻而來。
他問,“你哪兒來的?”
“你家的。”說話間,她已經解開了綁芋頭葉的繩子,摘掉芋頭葉,露出碗裡的東西來。
雞蛋炒菌子,最麵上是米飯。
沒嗖。
她獻寶似的捧起碗,“你吃。”
唐鈍看看碗,又看看她,“沒筷子。”
雲巧一愣,拍頭,“呀,我忘記了”
她遲疑,“用手?”
晚風又起,散了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他笑著說,“好。”
推碗,“你先吃吧。”
雲巧搖頭,“你吃。”
“你不餓?”沈家人待她不好,沈來財他們做短工帶著饃饃,她身上什麼都沒有,他問,“你午飯吃的什麼?”
“野果啊。”想到酸溜溜的果子就忍不住流口水,“大牛哥摘了好多,管飽。”
好像不是第一次從她嘴裡聽到這個名字了,他微微皺眉,“他對你很好?”
“嗯。”雲巧盯著他的唇瞅了瞅,擱下碗,低頭拿茶壺,回道,“比唐正對我好。”
唐正?唐鈍懷疑自己聽錯了,“是我唐家侄子唐正?”
“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侄子,就瘸腿的那個。”
“”和他有什麼關係?唐鈍奇怪。
雲巧倒出水,用芋頭葉裝著,眼巴巴湊到他唇邊,眼睛一眨一眨的,他看穿她心思,好笑,“我不渴,你喝吧。”
“我不喝。”
碗能擱地上,芋頭葉裡的水卻是不能,她糾起兩道眉,“怎麼辦?”
她明明想喝的,唐鈍說,“你喝。”
“我不喝。”
“你不渴?”唐鈍不懂她硬氣個什麼勁兒,好像每次和彆人都能和顏悅色,到自己這就使性子了,捏了捏腫得老高得腳踝,疼得呲牙,“你跟我較什麼勁?”
雲巧不解,“我沒較勁啊。”
她碰碰自己唇,說他,“你唇都乾了,喝點水再說話啊,否則唇會裂開流血的。”
她剛剛仔細看過了,他的唇很乾。
“”唐鈍不想說話了。
咕嚕咕嚕喝完水,撐著地就要站起走人,還未站直,整個人就跌了回去。
雲巧眼疾手快拉住他,另一隻手繞到他腰後,摟著他站了起來。
腰估計也傷著了,火辣辣的,他掙了掙,“鬆開。”
月光浸著他的臉,有些紅。
雲巧低頭看他的腳,嘟噥,“你腳受傷了。”
她倒是有幾分眼力了,他不再掙紮,卻也不肯碰碗裡的飯菜,扛不住餓,兩塊糕點吃得乾乾淨淨的。
雲巧快速收拾好碗壺,屈膝蹲在他身前,唐鈍,“你乾什麼?”
“背你回家啊。”
他吸口氣,不自在道,“我能走。”
“你都站不穩。”雲巧往後退了半步,雙手反手梏著他雙腿,往上提了起來。
身體騰空,他心口發緊,轉瞬,胸膛就撞到了她後背上,手下意識攀住了她肩頭。
他望向高聳入雲的山,目光晦暗道,“你背著我爬不上去的。”
“我們走其他路。”
一側是光禿禿的山石,一側是樹木茂盛的峻嶺,她背著他,走在兩山縫隙間。
他趴在她背上,能清晰聽到兩人的心跳。
噗通噗通的。
“累不累?”他過意不去。
“不累。”雲巧專心注意著腳下,吐字很慢,“你沒豬草重呢。”
“”他為什麼要和豬食比?
她步伐穩健,起初他有些害怕,慢慢就不怕了,整個人放鬆下來,眼皮就越來越沉。夜風漸大,從耳旁呼嘯而過,他輕輕環住了她脖子,“雲巧”
“嗯。”
“我知道你會來。”
所以他想努力翻過山,躺在山頭等她。
不曾想,她會找到山底來。
她待朋友,一片赤誠,當她問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衣衫不整卻欣喜若狂問他春花呢他就知道她比世間很多人好。
可惜,她爺奶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