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鈍不想和她多說,雙手抬著腿往床邊挪,疼痛比昨晚緩解了些,他撐著床慢慢坐起。
雲巧瞧著,“唐鈍,你要如廁嗎?”
四祖爺說唐鈍不能下地,但人有三急,雲巧道,“唐鈍,你等著,我給你拿桶。”
很快就拎了個深的木桶回來。
唐鈍臉色更沉了,“雲巧,你”
“四祖爺交代了,你不能出這間屋,要不腳好不了。”雲巧關上窗戶,站去門口,貼心的帶上門,“我不會偷看的。”
擔心唐鈍不信,她故意咚咚咚的邁著步子往灶間去了。
唐鈍臉上陰雲密布。
剛站起就跌坐回去,門窗關著,愈發透不過氣來,揚聲喊,“雲巧,把門給我打開。”
“好呢。”雲巧又往灶膛丟幾根柴火,高高興興地跑過去打開門,看桶裡邊乾乾淨淨的,一臉疑惑。
唐鈍吐出口濁氣,“扶我去堂屋見客。”
“四祖爺說你不能下地。”雲巧眼珠一轉,“我喊他們過來。”
不等唐鈍開口,她像風似的溜了出去,扯著嗓門道,“魯先生,唐鈍想見你們,他下不來床。”
魯先生知唐鈍醒了,眉梢難掩喜色,“我瞧瞧他去。”
唐鬆柏和顧長壽也站起,顧大人率先走出去,問簷廊上的雲巧,“他傷得嚴重嗎?”
見他和自己說話,雲巧點頭。
四祖爺和老唐氏她們回來時,眾人都去了唐鈍屋。
唐鈍坐在床榻上,臉上已恢複了鎮定。
雲巧端著燒開的水進門,挨個給他們盛水。
剛出鍋的水冒著熱氣,碗燙得燒手,唐鬆柏道,“水涼再端出來吧。”
農家用水都用碗,雲巧也用碗裝的水,她數著人,每個人一碗,整整齊齊擺滿了書桌。
陽光照著書桌,碗裡的水波光粼粼的,雲巧故意敲桌麵,碗輕晃,水蕩來蕩去的,裡邊的金銀花像魚兒似的遊,她忍不住嘿嘿笑,魯先生覺得有趣,問她,“小姑娘笑什麼?”
“好玩。”雲巧握緊拳又錘了捶桌麵。
屋裡眾人:“”
“金銀花泡水喝了對身體好,你們多喝些啊。”
魯先生忍俊不禁,“四五朵花泡了半鍋水,喝再多也沒什麼用呢。”
“有用的。”雲巧不重不輕捶著桌麵,“有勝於無啊。”
“先生要是喜歡的話,我待會多摘些回來,你拿回家,想泡多少泡多少。”她最喜歡摘花了,提到摘花就手癢癢,和魯先生道,“先生,你等著,我這就給你摘去”
她知道哪兒的金銀花最多。
魯先生逗她的,見她當了真,當即要收回話,哪曉得她蹭的竄了出去,駕輕就熟的抄起角落背簍就跑出了門。
唐鈍看到她比她肩寬的背簍太陽穴就突突直跳。
完了,一背簍金銀花來了!
四祖爺臉色比唐鈍好不了多少,金銀花喜陽,唐家祖墳那邊就幾株,還是長在墳頭的,她這次去恐怕
四祖爺慌張站起,往外跨了大步,“雲巧”
“誒”雲巧探進個腦袋,嘿嘿笑了笑,又去角落拎了個背簍架在腋窩下。
唐鈍額頭隱隱作痛,恨不得暈過去得了。
“先生,我很快就回來的,你要等我啊。”
四祖爺是大夫,認識各種花草,先生博學,肯定認識山裡的菌子,她多撿些菌子給先生認,能吃的讓翔哥兒多撿些去換錢。
她高興地穿梭在小道上,村裡人想不注意她都難。
尤其是得了唐泰山叮囑的趙氏,看雲巧的眼神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雲巧斜眼瞄她,不懼地說道,“你要是打我,四祖爺會打你的喲”
趙氏呸了句,“不要臉的賤蹄子,不知使了什麼招數迷惑我墩哥兒”
要不唐鈍怎麼會娶這麼個醜八怪?
一句話的功夫,雲巧已經跑到隔壁院前了,她側眸望著院裡乾活的人,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四祖爺說了,誰要是欺負我,他就收拾誰。”
院裡眾人:“”
托雲巧動作快的福,不消片刻,整個長流村的人都知道雲巧嫁給了唐鈍。
姑娘們黯然神傷痛哭流涕,婦人們四處串門打聽原因,問來問去問到唐泰山媳婦頭上。
“泰山是最先知道的,他沒說墩哥兒為什麼娶那個醜女嗎?”
很多人習慣稱呼雲巧醜女,畢竟她是以醜出名的。
唐泰山媳婦哪兒敢添油加醋亂說,直言自己不清楚。
眾人不信,“你就和我們說說吧,我們保證誰也不說。”
“我真不知道。”
“話是從泰山嘴裡傳出去的,你怎麼會不知道?”
“他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反正四祖爺和他說的。”她也好奇得很,墩哥兒自幼就白淨可愛,大些後,身量愈發挺拔,眉眼愈發俊朗,多少姑娘看他都忍不住紅臉啊,這般俊俏的人,怎麼會娶綠水村沒人要的醜女,她懷疑,“那姑娘不是會什麼邪術吧?”
難說。
“不知什麼邪術這般厲害。”有人問,“有的話,我替我家姐兒弄一個”
唐鈍家不是來了很多衙門的人嗎,隨便挑個做女婿也行啊。
她們眼裡,唐鈍無論如何瞧不上雲巧的,早有首尾更不可能。
“那姑娘有點邪門啊。”嘴角長痣的婦人道,“生來就醜,死活賣不出去,怎麼就入了墩哥兒的眼?”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沒注意從她們旁邊走過的黑衣人。
雲巧站在灌木叢裡,專注地摘著金銀花,沒注意何時走到跟前的人,直到邊上的花藤晃動,她才發現有人。
見是李善,露出幾分警惕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我在山下看到你了。”李善指著山腳太陽照亮的地方,雲巧望了眼,沒有起疑,“你也來摘金銀花的嗎?”
“嗯。”
雲巧讓出個背簍給他,然後拿著另外個背簍往邊上站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