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熱天背個背簍走那麼遠的路,衣服不濕才怪呢,他攥緊手帕,“回屋把衣服換了”
“我沒衣服換了。”
“”
她就兩套衣服,昨晚換下沒洗呢,唐鈍想起這茬了,老唐氏忙著殺雞燉湯煮午飯,沒來得及洗衣服,他道,“喊奶給你找身她的衣服穿。”
“哦。”
有衙役幫忙,玉米很快搬回屋裡,老唐氏給她找了身顏色最新的衣服,琢磨道,“我那還有兩匹布,待會托人請村裡人給你做身衣服,等墩兒腳好了,你隨他去鎮上買兩套衣服。”
“太多了。”雲巧拿著衣服在身上比劃,“我的衣服夠穿。”
黃氏每天都會給她洗衣服,偶爾衣服劃破口子來不及縫補,她就穿雲妮的,雲妮會罵人,但不會真生氣。
“兩套哪兒夠。”老唐氏道,“除了夏衫,冬衫也要備兩套”
老唐氏瞧不起沈家做派,哪怕賣孩子,也該給孩子準備好四季衣物,難不成北村不過冬的嗎?
衣服是唐鈍領了衙門補貼後買的,黛青色的上衣配灰色腰帶,雲巧嫌腰帶礙事,放回了衣櫃。
老唐氏佝著背,身量和她差不多,可身形胖些,衣服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但她滿意得很,因為風一吹,鼓起衣服涼快得很,她在屋簷下吹了會兒風,忍不住跑到唐鈍麵前炫耀,“唐鈍,奶的衣服真涼快。”
“”唐鈍看著門口的人,沉沉閉上眼,不想說話。
就她這副衣衫不整吊兒郎當的樣子,出門準會被當做酒鬼,他指指隔壁,示意她回屋歇著,彆出來見人。
雲巧歡天喜地的,抓起衣角蕩了蕩,“唐鈍,明個兒我給你兜野果回來。”
這麼大的衣擺,能兜不少野果呢。
唐鈍頭疼不已,“腰帶呢?”
“在衣櫃。”
“拿來係上。”
“不要,這樣涼快。”
“這樣不好看。”
“但是涼快。”她堅持。
不等唐鈍再開口,拎起裝菌子的背簍就走,黛青色的裙子拂過門檻,頭也不回。
唐鈍:“”
竟學會給他甩臉色了?
半個時辰後,老唐氏端著飯菜進屋,明顯感覺唐鈍情緒不對勁,猜他又和雲巧鬨彆扭了,邊架小桌子邊勸他,“巧姐兒性子直,說話沒個忌諱,你要多包容她。”
唐鈍唔了聲,“她人呢?”
“跟魯先生聊天呢。”老唐氏把兩盤菌子擱到小桌上,“魯先生喜歡她得很,教她怎麼認菌子呢。”
這時,堂屋響起陣笑聲。
老唐氏彎了下唇,“魯先生說清炒菌香,巧姐兒反口就讓送他菌子,給魯先生嚇得都不敢說話了,怕她又弄一背簍回來,他金銀花沒地放呢。”
“她倒是不嫌累。”唐鈍拿起筷子,半是諷刺半是氣惱地說了句。
老唐氏:“還不是為了你,先生教你學問,巧姐兒向著你,自然敬重他,你看她待顧大人是不是這樣的?”
“”
“巧姐兒心思敞亮著呢,就說剛剛夏雷拿木拐來,她不由分說裝了小半筲箕菌子給人家。”老唐氏道,“人情往來,她通透著呢。”
這時,門口響起腳步聲,老唐氏口中通透的人扒著飯來了,進門就道,“奶,你快上桌吃飯,我來守著唐鈍。”
“和魯先生聊完了?”
“沒。”雲巧推開太師椅坐下,“先生說唐鈍學問更高。”
“”所以她是嫌魯先生了?唐鈍冷了臉色。
雲巧夾起朵菌子放嘴裡,眼神在他身上亂瞄,唐鈍皺起眉,不耐,“怎麼了?”
“木拐找回來了,唐鈍,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你一天都沒撒尿拉屎了”
“”
唐鈍掀起眼皮,“出去!”
雲巧看他半晌,不過還是聽話的站去了屋外了,背著他,眼神落在夜幕籠罩的遠山田野,幽幽來了句,“唐鈍,你脾氣怎麼比翔哥兒還差呢。”
“”唐鈍抵了抵後槽牙,“給你氣的。”
姑娘家沒羞沒臊的,不嫌丟人!
“我又不氣人,我性格很好的。”雲巧扒了口飯,“我爹娘從小就這麼說。”
唐鈍沉默。
好是好,氣人也是真氣人。
和她相處越久,他就越發暴躁,沒準哪天被她氣死都不好說。
她靠門框站著,風吹得衣服往後顫動,好一會兒她都沒吭聲,也沒轉過頭來。
他瞧不見她的臉,故意清了清嗓子,“是不是想你爹娘了?”
她爹該是極疼她的,不惜陪她去北村,他說,“要是想他們了,明個兒回去看看他。”
語聲未落,就看她突地抬起手,指著外邊,“唐鈍,村裡進人了。”
她剛剛是在看這個?
唐鈍心累。
“誰?”
“不知道。”她快速扒飯,然後跑到堂屋,唐鈍聽到她說,“顧大人,你瞧瞧是不是來賊了呀,快抓他。”
和魯先生碰杯的顧大人茫然望著外邊,月色明亮,哪個賊會傻到這個時辰來,但看雲巧緊張,還是吩咐衙役出去瞅瞅,雲巧丟下碗跟著,“我也去。”
老唐氏擔心,“小心賊傷著你。”
“我躲衙役身後。”
沈來財進村就奔著唐鈍家去,眼瞅著快到了,突然被人絆腿跌了個跟頭,張口就要罵人,但被對方威風凜凜的服飾激得打了個哆,“我”
這群人是從綠水村來的這邊,沈來財知他們身份。
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雲巧探出半個腦袋,拍衙役胳膊,“他好像是我大伯。”
什麼好像,沈來財怒道,“雲巧,你膽兒肥了啊。”
甭以為有秀才爺撐腰就天不怕地不怕,沈來財拍著衣服爬起,揪過她衣領,“雲妮呢,你是不是把雲妮藏起來了。”
雲巧隨秀才爺離開後,曹氏左思右想不得勁,論長相,雲巧比雲妮差遠了,秀才爺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瞧上她?於是讓他去鎮上找雲妮問問,結果他到女學,守門婆子告訴他雲妮收拾包袱回家了。
他又火急火燎跑回家,曹氏說雲妮壓根沒回來。
定是雲巧把人藏起來的。